秦岚愣在原地,沒有動作。
秦淵回過頭,背對着秦岚揮了揮手,走入雨中,伴着雨聲道:“不用送了。”
直到秦淵走出很遠,秋德從門外走進喚了一聲“殿下”後,秦岚才擡起僵硬的手,閉上眼揉了揉眉心,問:“他還在主院嗎?”
哪怕秦岚沒有明說,秋德卻已能準确分辨出秦岚在問誰,點了下頭,弓着背答道:“在呢!殿下要去看看嗎?”
“……”秦岚沒回答,睜開眼望向窗外,問:“幾時了?”
不等秋德回答,秦岚直接站起身,吩咐道:“送份清淡的晚膳過去。”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三份。”
秦岚不說,秋德也不多問,應了聲“是”,便招呼人去了。
秦岚出了大殿沒往主院去,反倒去了書房。
書房有些亂,為着尋找線索,書架上的書被拿下很大一部分,仆從不敢亂動,因此那些翻過的古籍還沒來得及放回原位,書架上空空蕩蕩。
秦岚垂着眸繞過地上大摞書,坐到書桌邊,視線落在滿滿當當的百寶櫃上——那裡被江渲搬空後,秦岚讓人從庫房選了些東西,再次将其放滿。
秦岚心裡有些亂,還有些煩躁。但他找不到原因,隻隐約覺得和江渲脫不了幹系。
是因為被迫在秦淵面前承認他和江渲是朋友?秦岚皺眉想道。
……可他不是早就承認了嗎?
整個景瑜王府都知道江渲與衆不同,不會攔着江渲出入王府,甚至都不用和秦岚報備就能随意使用秦岚寝殿的東西——這都快超出“朋友”的界限了。
秦淵有什麼不同的?
秦岚百思不得其解,想把自己的心剖出來質問。可惜他的心不會說話,回答不了他。
“秦岚?”
這時,江渲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來,在門框敲了兩下就推開了門,探出個頭來,“你在這啊,你哥走了嗎?”
“走了。他不是我哥。”秦岚擡眸,瞬間将困擾他的思緒從腦海中排開,面色無異問道:“你怎麼來了?”
“秋德讓人送來了晚膳,我與雪茶楊舟等了半天也不見你來。”江渲推開門走進書房,反手關上門,面色自然答道:“你不來他們不敢動筷,沒辦法,我隻能來找你了。”
秦岚:“……?”
這顯然是江渲的說辭。雪茶與楊舟的主子是江渲又不是秦岚,何來“秦岚不來不敢動筷”一說。
“你做這幹什麼呢?”江渲低着頭,小心在排排書籍中尋找落腳之地,随口抱怨了句:“你讓人把這書收收行嗎,亂得跟狗窩一樣——不對,你寝宮沒這亂。”
“……你罵誰是狗。”秦岚面無表情,看着江渲費了一番功夫走到自己身邊,問:“糕點吃飽了?”
“……”江渲沒回答,盯着秦岚的臉看了兩息。
“看我做什麼?”秦岚擡手手摸了下臉,不解問。
“你不餓嗎?”
江渲看着臉色正常,唇色紅潤的秦岚,更是不解。明明秦岚是和他一起出門的,同樣沒用午膳晚膳,可江渲隻覺餓得眼前發黑,秦岚倒跟個沒事人一樣。
……總不能是背着自己吃獨食了吧?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頓不吃就餓得慌嗎?”秦岚嘲了一聲,微微擡頭看着坐在自己書桌上的江渲,淡淡道:“從我書桌上下來,□□。”
江渲:“?”罵誰呢!
“虧我還當出了什麼事特意來關心你一句,真是好心喂了狗。”江渲手一撐從書桌上跳下,拍拍衣袖轉身離去:“愛吃不吃,餓死你得了!”
江渲當真無情,說走就走,隻留給秦岚一個後腦勺。
秦岚無聲歎了口氣,随手從旁邊抓過本書。可原本能夠輕易讀懂的文字此刻變成移動的小螞蟻,秦岚看半天也沒看懂一個字,隻好煩躁合上手中書。
他站了起來,在書房中走來走去,時不時踢到一本書,時不時被雜物攔住路,讓他的煩躁隻增不減。
秦岚擡起右手看看,突然很想來根煙。于是他走向門口,想去問問王府中有沒有煙草之類。
剛推開門,一陣清新涼意便争先恐後撲向秦岚,混雜着泥土與青草的微涼氣息被秦岚吸入肺中,好像一顆深入骨髓的薄荷糖。
雨不知何時停了,秦岚能聽到雨滴從屋檐滑下,砸在地上的細微聲響。
挂在檐下昏黃的夜燈安靜,天空灰暗,抹去任何多餘色彩,倒顯得照在秦岚眸中的燭燈異常耀眼。
秦岚狂跳不止的心忽然緩和下來,好似被一雙大手撫平所有躁動。
秦岚腦中那些紛紛擾擾的,将他困于原地的思緒與疑問如雲般散去,呼吸着涼爽空氣,秦岚腦中隻剩下一個想法。
今晚吃點什麼好。
秦岚立刻想到江渲,剛轉身想往主院去,又突然止住步伐。
暫時不想看見江渲這個小沒良心的。秦岚心想。他生硬轉了個身,往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