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略微粗糙,并不遮光,也就起到了一個造型上的作用。
江渲感到手腕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不算磨人,卻讓他如坐針氈。
“幹什麼……醒了你不早說,等着看我笑話呢?”江渲側身對着秦岚,讓發絲遮住自己半張臉,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講講道理。”笑意尚未從秦岚臉上散去,他微勾唇角,眸中清明,調整了下姿勢,用手撐着從床榻上坐起,并未松開抓着江渲那隻手。
江渲就是隻滑不溜秋的泥鳅,隻要一松手,保準下一秒就沒了影子,十個楊舟都抓不回來。
“你大清早就跑到梧桐宮來,還做這副模樣,擺明了是想捉弄我,沒捉弄到便惱羞成怒了?”秦岚往江渲的方向偏過頭,緊盯着他的側臉慢悠悠問道:“我還沒向你讨解釋呢?”
江渲神情有些不自然,往上一擡手,旋了下手腕,用巧勁借着光滑的薄紗掙脫了秦岚抓住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卻未立即離開,伸手撫了撫衣擺上的褶皺,低着頭說道:“什麼解釋,我這是找到了重要的線索,大方地來與你分享情報。”
“看你還在睡着,怕你賴床才出此下策。”
秦岚:“……”
江渲可謂是把橫說橫有理豎說豎有理發揮到了極緻,硬是将黑的涮成白,這麼扯的話出口還臉不紅心不跳的,當真是個神人。
看江渲一本正經的模樣,秦岚沒忍住笑嗤一聲,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江渲輕咳打斷:“打住,打住,我真有正事兒呢。我去外面等你,快起來吧。”
說罷江渲像見了鬼一樣轉身就走,一路小跑越過屏風便沒了身影,跟陣風似的,透出一股被戳穿的心虛。
秦岚坐在床榻上悶悶笑着,左腿屈膝,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随意将擋在面前的床幔往旁邊一撩。
外間依稀能夠聽得一陣茶具與桌面的碰撞聲,大概是有人心神不甯,沒拿穩茶杯,不小心讓其在桌上磕了一下。
秦岚搖了搖頭,頗為無奈,沒多說什麼,轉身去洗漱。
這個點還是太早了,别說人,就連雞都還沒醒,關上窗屋内仍顯昏暗,需點燃燈燭,外頭的光大約也就能叫人看清腳底下是條什麼橫七豎八的路。
秦岚動作迅速,洗漱完從内間走出之後就見江渲坐在軟榻上,左手撐在小幾上,右手端着隻茶盞抵在唇邊,眼神虛焦,不知在思考什麼。
聽見秦岚的腳步聲,江渲原本空洞的瞳孔驟然緊縮,像是突然回魂一樣,狀似無意放下了手上茶盞,茶盞中的茶水未少,幾乎要滿溢而出。
江渲又咳了一聲,順手将茶盞放到手邊小幾之上,用手撐着頭去看緊閉的窗,問秦岚:“你餓了嗎?要不先吃個早膳什麼的。”
秦岚搖了搖頭,沒太在意江渲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走到他身邊,在軟榻另一側坐下,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眉頭一皺,伸手去探不遠處江渲的茶盞,擡眸問他:“這茶都冷了,你還喝?”
江渲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盞,垂着眸,含糊解釋道:“沒喝,就是覺得手上不拿點什麼東西空落落的,随手倒了杯茶。”
秦岚對這番說辭不置可否,隻是将放在江渲面前的茶盞移到了自己手邊,問起正事來:“你這麼早來要與我說什麼?”
沒等江渲開口,秦岚打量了他面容兩息,緊接着又問:“一夜沒睡?黑眼圈好重。”
“……”這也能看出來?
江渲沒回答,隻是伸手遮住眼睛揉了揉,殊不知這番動作在秦岚眼中約等于承認。
秦岚再次皺起眉頭,那模樣怎麼看怎麼像孩子犯錯拿着雞毛撣子要收拾人的家長,江渲閉着眼也感受到一陣若有似無的殺氣,睜眼擡眸解釋道:“……昨天你出去,下午睡了會兒,晚上睡不着了,總歸閑着也是閑着,在王府中看話本不如趁着夜色正好去找找……”
江渲越說越小聲,說到一半時自己也反應過來,這話怎麼聽怎麼奇怪,到最後直接閉了嘴。
秦岚與江渲的關注點不同,江渲本還在為霸占了秦岚的床鋪一事耿耿于懷。秦岚反倒自然地将這事兒忽略了過去,隻擡手用食指點了點桌面,問他:“你自己去的?二皇子王府?”
看秦岚沒在意,江渲無聲無息在心中松了口氣,放松的同時還有絲失望,面上不顯,搖了搖頭,回答道:“我,楊舟還有陳淩雲——二皇子王府你不是查過了嗎?我就去了三皇子王府。”
秦岚聽完盯着江渲的眼睛靜靜看了幾息,幾乎忍不住要給他鼓掌,由衷感歎道:“在作死這方面你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你難道是當三皇子和二皇子一樣是個蠢貨嗎?”秦岚微微眯起眼,臉色有些難看,語調沉下:“我是不是還得誇誇你?好歹知道帶着楊舟一起去——潛入人家王府找線索這種事難道很光彩嗎?你當是春遊,還帶個幫不上忙的無關人員,到時候出了難以預料的意外,你是要救他,還是不管他自己走?若是有人因你而死,你難不成還要因為自己害死了人擔驚受怕,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