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不然是誰簽的字?”
張弛試探性地問:“你爸?”
裴頌低聲說:“嗯。”
又是悶悶的語氣。
裴頌跟他爸的關系不大好,張弛多少知道一點。
“你别告訴我,你轉學是因為跟你爸賭氣?”
“别瞎猜。”
張弛是真的有點為他擔心:“狗,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的,你告不告訴我真相沒什麼,可這是關乎你未來的大事!”
裴頌笑了下:“怎麼還激動上了。”
張弛:“……”
他看不懂裴頌,或許,他從來就沒看懂過他。
裴頌說:“不是說過麼,爺在哪兒都能活得精彩。”
他向來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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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張弛的電話,裴頌站了好一會,才重新撥通第一次被挂斷的号碼。
這次總算是接了。
他對着聽筒說:“喂,媽。”
趙旻遲疑了一會,才問:“裴頌?”
裴頌慢悠悠地說:“您還記得我這個兒子呢,我以為您跟老裴一樣,把我抛到腦後了。”
趙旻也不是第一回被兒子嗆了,早就習以為常:“我給你打了個電話,你沒接。”
“據我所知,今天早上你就回京江了。”裴頌頓了頓,自嘲道,“看來是真不想見我。”
趙旻如實相告:“一回來就直奔你們副校長那兒了,我再想想法子,給你轉回來。”
裴頌揉了揉山根:“您就别白費力氣了,當時副校長不是說了麼,出來容易,再進去難于上天。”
“不管怎麼樣,總要試試。對了,我這段時間在臨市,在我一個老同學這兒,她是做留學的,如果高考指望不上,就出國。”
裴頌被那句“指望不上”逗笑了:“我在您眼裡現在就是一廢物是嗎?”
“那怎麼辦?就因為你爸一句氣話,讓你把未來搭上嗎?八中那種地方,跟一中能比嗎?”
裴頌沉着臉,一字一句地反問:“您管那叫氣話,是嗎?就算是氣話,那也是他在轉學手續上簽的字。”
趙旻被怼得無言,無力地說:“你爸喝酒了,喝醉說的話不能當真。”
裴頌手指插進頭發,歎了口氣:“酒後吐真言,您也别為他再說話了,您受到的傷害不比我少。”
裴頌不大願意回想起轉學之前的事。
裴文遠平時看着文質彬彬,但酒品不好。他偏偏還愛喝,喝了就大發脾氣,胡說八道。
暑假的某天,裴文遠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指着裴頌和趙旻的鼻子就開始罵,這個家的一切都是他賺來的,卻沒有人感謝他。
裴頌一開始隻當他發酒瘋,沒理會,可接着,他又說,裴頌是白眼狼,是累贅,說他沒有自己這個爹什麼也不是。
裴頌争論了兩句,就被這個醉漢扇了一耳光。
裴頌用冷冰冰的聲音對趙旻說:“我現在這樣,正如他所願,您就别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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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發布通知,提前放學。
各年級分批次回教室拿書包,操場上的人一批一批走掉,夕陽西下,最後隻剩下稀稀拉拉幾個人。
程北茉在等她的手機,陳韻吉在等程北茉,朱倩茹父母還沒下班,也跟着一起等。
這人還真是不客氣,拿着電話一打就是這麼久。
陳韻吉盯着裴頌的背影:“你們猜,大帥比在跟誰打電話?”
朱倩茹眯着眼分析:“他打了兩通電話,應該是先給家人的,這第二通,就不知道了。”
陳韻吉又問:“會不會是一中的校花?”
朱倩茹說:“應該不會吧,他不是把人家渣了嗎?”
“那會是誰,還說這麼久。”陳韻吉一副猜不透的表情,“我跟我爸媽可沒這麼多話聊。”
裴頌打完電話,轉過身來,發現程北茉正盤腿坐在跑道邊,在看化學練習冊。
裴頌四下望了望,發覺已經放學了。
他清了清嗓子,俯身把手機遞至她面前:“謝了。”
程北茉看書太入神,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滞滞地仰臉,才發覺裴頌的臉距離自己有點過于近了。
近到讓她忘了接着呼吸,也忘了去接他遞過來的手機。
她眼神像一汪清泉,幹淨清澈,人呆呆的,有點可愛。
裴頌看她愣着,脫口而出一句:“怎麼,隻說謝謝還不夠,要請吃飯?”
原本是玩笑的口氣,想call back一下程北茉給飯卡的梗,結果程北茉旁邊那兩個人,已經在無聲尖叫了。
陳韻吉搶先問了句:“你要請茉茉吃飯嗎?”
被陳韻吉這麼一問,怎麼有種約會的感覺?
話已經說出去了,裴頌握拳在唇邊,清了清嗓,“嗯”了一聲:“可以一起。”
程北茉回頭問:“咱不是要回去吃嗎?”
陳韻吉都替她着急,這可是大帥比啊!跟自己爹媽吃飯的時間多得是,跟這種極品大帥比吃飯的機會,千載難逢。
程北茉哪兒聽得到陳韻吉心裡的聲音,她又追了句:“杜楊還在等着呢。”
她是在提醒陳韻吉。陳韻吉早就把杜楊這個瘸子抛到腦後了。
又是杜楊。
聽到這名字,裴頌臉上的表情冷了幾分。他差點忘了,程北茉還有個挂念着的青梅竹馬。
他淡淡地說:“沒關系,不強求。”
“我回去就行!”陳韻吉大義凜然,“你們倆去吃飯吧。”
程北茉想了想,點點頭:“行,那你跟我爸媽還有杜楊說一聲,就說我被老師留下說事了。”
裴頌:“……”
就吃頓飯,至于這麼遮遮掩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