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了,美團騎手走了,前面的車屁股也開始移動。
冷雨冷風從車窗撲進來,讓秦戈發燙的臉頰涼了一些,比方才舒适。他的手心沁出了濕汗,方向盤的皮套令人感覺悶熱不适。謝子京在副駕駛座上悶悶地笑,被他的話擾亂心緒的秦戈忽然慌張起來。
他拐入小路靠邊停下,讓謝子京下車。
謝子京愣了:“真趕我走?”
“我要回家吃飯。”秦戈撒了個謊。
謝子京知道他是說秦雙雙那邊的家,但他沒有立刻應聲,摩擦着安全帶,半晌才問:“你很抗拒性反應嗎?”
“抗拒。”秦戈果斷回答,“尤其當它的産生實際上和感情沒有任何關系的時候。”
謝子京:“這是哨兵和向導的正常反應啊。”
秦戈:“我不喜歡。它讓我感覺自己像野獸而不是人。”
他以為謝子京會再度裝可憐好讓自己心軟,但謝子京沒有。
迅速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謝子京乖乖下了車。他離開之後,充斥在車内的信息素漸漸消失,困擾秦戈的窒息感終于得以緩和。
他不想承認在心裡的某個角落,不被理智支配僅僅受感情和本能驅使的地方,生出一絲遺憾。
“讓你感覺不舒服,對不起。”謝子京彎腰從車窗裡對他說。
好吧……秦戈還是覺得這人在裝可憐。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能讓秦戈心軟,然後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他太不客氣。
“我再想個别的辦法好好追你。”謝子京笑道。
秦戈:“……”
謝子京:“拜拜。”
秦戈:“等等——傘。”他遞給謝子京一把折疊傘。
謝子京又笑了。他或許隻是簡單直接地咧嘴做一個表情,但秦戈總能讀出許多不清爽的意義。他惱怒了,想把傘收回來時謝子京卻飛快接了過去,把傘抵在唇上,給秦戈一個飛吻。
開離這條路之後,秦戈沒有立刻回家。他無處可去,一時想着還未理出頭緒的工作,一時又想着謝子京的“海域”。
是了,他的“海域”。自己之所以這樣在意謝子京,全因為他那個古怪得不得了的“海域”。
這個答案讓秦戈勉強輕松下來。他在路邊的日料店裡點了日式豆腐飯和炸豬排,慢吞吞地吃。
春季的雨不幹不脆,不小不大。天色已經全黑了,路面被車燈和路燈照成了一條閃光的湍流。秦戈坐在店裡,看着窗戶外的車輛行人,想起謝子京“海域”裡那個小房間。
還是想再進謝子京的“海域”裡看一看,但在進去之前,他必須說服謝子京把緊閉的抽屜、書櫃和衣櫃向自己敞開。
謝子京在怕什麼?
秦戈想了很久都得不到可以解釋謝子京古怪行徑的答案。在巡弋之前他是抗拒的,巡弋的途中他也仍然不夠坦率,就連結束巡弋之後,他問秦戈的第一句話也是“我的海域你不會喜歡的”。
又不是談戀愛,和“喜歡”有什麼關系?
随即他又想起,謝子京就是想跟自己談戀愛。
一頓飯吃到後面,頗有些食不知味。他用水送服了一顆抑制劑,坐在凳上對自己和謝子京的人生進行了十分鐘的深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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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我,秦戈正在想我。”謝子京一邊走出地鐵站一邊說。
電話那頭的白小園發出刺耳冷笑:“脫離你的騷擾,秦戈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想你。”
“他口是心非。”謝子京打開了秦戈的折疊傘,看着傘内的星座塗層說,“秦戈真悶騷,他這把傘外面看着是黑的,平平無奇,裡面花裡胡哨都是星星。”
白小園:“不好意思,你拿的那把是我的傘,上次去醫院的時候落在車裡的。”
謝子京立刻改口:“看久了也挺好看的,一傘的文化氣息。”
白小園手裡是一本描寫特殊人類之間錯綜複雜感情關系的地攤文學,她恰好看到狼人把吸血鬼推倒的緊張情節,于是不太想和他聊天:“你給我打電話到底想說什麼?”
“白小園,你占蔔不準。今兒中午你給我算的那一卦說今天适合表白,我表了,沒用。所以你得退我錢。”
白小園一下坐直了:“不可能!我告訴你,我憑着這一手占蔔的本事走遍整個危機辦,沒有人不服氣。你怎麼表的?”
謝子京:“我跟秦戈說,他身上全是求愛的信号。”
白小園:“……你沒被打?”
謝子京:“被趕下車了。”
白小園:“我的塔羅牌是青眉子開過光的,青眉子你曉得伐?就那個有預知能力的特殊人類,他開的淘寶皇冠店裡賣的,一套牌一萬三呢。牌沒問題,我的占蔔也絕對沒問題,是你自己說錯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