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錯和畢行一是一起離開特管委的。畢行一一路上跟他說了不少工作上的事情。唐錯本身木讷,唯唯諾諾中也應不上話,隻留下一個模糊印象:當高中老師真不容易。
雖然此次二中隻有18個應屆生要參加“海域”檢測,但其中有幾個難以管理的大佬級人物,很令畢行一頭疼。唐錯把畢行一的牢騷當做聽故事,也算是有滋有味地走了一路。
畢行一家中十分安靜,畢凡的卧室房門緊閉。畢行一去敲門,順便擰了擰門把,發現畢凡把門反鎖上了:“凡凡,唐先生來了,别睡了。”
唐錯坐在客廳裡,很是拘謹。卧室裡的畢凡沒有回應,好一會兒才坐着輪椅出來。
“你在家睡覺也鎖房間門?”唐錯随口問。
畢凡的眼神一閃,飛快朝廚房瞥了一眼。畢行一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飯。“随手鎖的。”畢凡小聲說,“你怎麼來了?”
“你哥哥請我來的。”唐錯跟她大緻講了講自己和畢行一碰面的事情,順便告訴她自己是危機辦精神調劑科的人。遲疑片刻,他掏出手機飛快按了幾下。
【你哥哥對你不好?你很怕他。】
他沖畢凡舉起手機。
畢凡看着手機,半晌才搖了搖頭。
“看什麼呢?”畢行一拿出一碟子水果放在客廳,笑着問。
“我們科室裡有個同事,精神體是隻小貓。”唐錯迅速從備忘錄切換到相冊,“我特别喜歡。”
說不上為什麼,他就是隐隐感覺畢行一和畢凡之間的關系古怪。畢凡對畢行一的恐懼難以掩飾,唐錯不認為畢行一沒發現。
“哎呀,真可愛。”畢行一看着沙貓的照片說,“凡凡的精神體也是小貓,但是現在情緒不好,總放不出來。”
唐錯一愣:“貓?”
正想再說話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畢行一轉身去接電話的間隙,畢凡忽然伸手悄悄揪住了唐錯的衣角。
唐錯一時間不知道她是怕還是對自己表示好感,又尴尬又緊張。但很快,他看到女孩的指甲都因為用力而泛白了:她在發抖。
“學生那邊出了點兒事,我現在要趕過去。”畢行一匆匆抓起背包,對唐錯說,“不好意思,唐先生,要不……”
“我再陪畢凡說說話吧。”唐錯連忙說,“是不是二中的哨兵産生性反應的事情啊?我看到同事在群裡說了。”
“他跟别的學校的人打起來了。”畢行一很快打開門,“我處理完事情立刻回來,唐先生你先坐坐。凡凡别不說話,好好接待客人。”
門關上了。
畢凡忽然松了一口氣似的,不再抓着唐錯的衣角,而是立刻轉身移動輪椅,一直滑行到卧室的陽台上。唐錯跟着她走出去,發現她在看小區的道路。
片刻之後,畢行一的身影出現了。他匆匆從小路跑過,消失在入口的方向。
唐錯心想,這是目送麼?倒也挺兄妹情深的。
一旁的畢凡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力氣大得異常,手指緊緊掐着唐錯的手腕,但仍然止不住發抖。
“唐錯……幫幫我……”畢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需要花費極大力氣,她一邊說,目光還在樓下的道路上遊移,像是在提防着什麼人折返,“我不認識他……”
唐錯大吃一驚:“什麼?!”
“他不是我哥哥!”畢凡聲嘶力竭,“一個月之前我甚至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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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凡是去年才從新希望畢業的應屆生,職業是自由設計師,大約一個月前因為意外骨折而開始坐輪椅。
那時她剛剛搬到這個小區,出出入入,與住在樓下幾層的畢行一認識了。因為兩人的姓氏都很少見,畢凡便随口開了句玩笑,大概是五百年前是一家之類的話。
畢行一也似是要和她開玩笑,每次見到都喊她一聲“妹妹”。
看到畢凡打着石膏、坐着輪椅回家,下班歸來的畢行一總會搭把手幫個忙,又問她家裡是否有人照顧。畢凡說自己是北漂,這邊沒有親人,隻有幾個住得很遠的朋友。
數日後,畢行一侵入了畢凡的家。
他是趁着夜色從陽台翻進來的。畢凡明明反鎖了卧室陽台的玻璃門,但不知為何,畢行一仍能輕松撬開。
撬門的聲音驚醒了沉睡之中的畢凡。察覺有人進入卧室之後,她怕得大氣不敢喘,緊緊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閉目佯裝睡覺。
來人沒有翻找抽屜搜索錢财,徑直走到了畢凡的床邊。
他坐下來,伸手拍了拍被子。畢凡怕得直抖,死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懼怕的聲音。
——“真可憐。”
她聽到了畢行一低沉的聲音。
——“哥哥來照顧你。”
似乎認為畢凡的顫抖是因為冷,畢行一打開她的衣櫃,拿出了一床厚被給她蓋上。
畢凡蜷縮在床上,幾乎要暈過去了:畢行一打開衣櫃和取出被子的動作毫不猶豫,他早就知道自己房間的構造——在此之前他肯定已經來過了。
或許是趁着畢凡外出,或許是趁着畢凡在廚房或者浴室的時候,這個人已經巡視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