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像個大傻瓜,我明明都不愛搭理他,他還老是死皮賴臉地湊上來。
“诶,阿雪,你從哪裡來?”
“你喜歡吃李子嗎?”
“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跟個男子一樣坐得這麼豪邁!”
“阿雪,你叫我一聲哥哥呗!”
他是平南軍統帥陳将軍的親傳弟子,平日裡若不去陳将軍那兒學習,便在院子中練武。
他身姿輕盈,體态緊實,生得一副英俊潇灑的面龐,揣着一副吊兒郎當的做派。
符叔叔和符夫人都是文人,也不知怎麼會生了個愛鬧騰的兒子。
我看他在院中舞劍,心裡直癢癢,也顧不得跟他還不相熟,就湊上前去,“我跟你過兩招!”
他先是一愣,随後緩緩放下手中的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
他的表情中滿是疑惑,雖然沒有嘲諷貶低我的意思,但這話聽着就是讓人渾身不舒服。
我的臉微微脹紅,不服氣道,“怎麼,看不起我?”
他笑了笑,“哪兒有,來吧。”
說罷便将劍丢在了地上。
我憋了幾天了,好不容易有機會活動活動筋骨,于是想也不想,一掌向他襲去,他出掌相迎,明顯未盡全力,兩掌相擊之時卻很驚喜地擡頭望着我,“不賴嘛。”
從那之後我們再過招,他依舊有所保留,但從不讓着我,每次結束之後還會教我許多技巧和招式。有賴于我的親生父母,我或許确實在武學上有所天賦,他一點我便通,還總能悟出點新東西,所以每次過招前他都會驚訝于我的進步。
符家的宅邸不大,除了我們一家之外,隻有兩個雜役。他們平時就洗洗衣物幹點粗活,做飯和收拾房間都是符夫人在幹。
哥哥漸漸忙了起來,老往陳将軍那裡跑,符叔叔又總是忙着處理朝堂上的事,我和符夫人又說不上兩句話,一個人待在家裡百無聊賴,就隻能在院子裡練劍,可沒人跟我對打,總提不起興緻。
符叔叔很敏銳地注意到了這點,一天,他着好莊重的外衫,笑着問我道,“你想不想出去玩一玩?”
“去哪兒?”我有些小興奮。
“去我的一個朋友家裡,他們家裡有好多與你年紀相仿的小朋友。”
年紀相仿的小朋友?就是那些蠻橫無理,恃強淩弱,一被打痛了就隻會哭着鼻子跑回家找娘的小屁孩?
我撇了撇嘴,不屑一顧。
“怎麼了?”
不過,出去見見人也總比一個人悶在屋子裡發黴要好。
我們跨過繁華的長街,符叔叔牽着我的手走到了一座青瓦白牆的府邸跟前,檐下的楠木匾額上用黑漆提了三個大字——毅王府。
這個“王”字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立馬拉住了符叔叔的袖子,“毅王府?你的朋友是皇帝的兄弟?”
“嗯?”他不知我為何會問這個,于是向我解釋道,“毅王爺的先祖是高祖的胞弟,他們家世代為将,忠勇善戰,鎮守邊疆。”
忠勇善戰?不過也是皇帝的走狗。
“阿雪,你怎麼了?”
我臉色陰沉,“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他似乎是不解我的憤怒,蹲下問道,“你為什麼不願意我到這裡來呢?”
“他們跟皇帝是一夥的,是我的仇人。”
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們是好人。”
我自然是不信他這番言論,可還沒等我提出反駁,府裡面就走出來了一個小厮,對着符叔叔畢恭畢敬道,“是符大人嗎?”
符叔叔亦恭敬地點了點頭,他便做出請的姿勢。
我們走進院中,他領着符叔叔朝右邊走了,符叔叔回頭看了我一眼,囑咐道,“阿雪,你自己先玩一會兒,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出來。”
那時候正是初春,滿城都浸沒在一股我從未聞過的芬芳之中,雪白色的花瓣随風飄揚而來,空氣裡充滿了快樂的笑聲。
我循着聲音而去,李花樹下,一個少年蒙着眼睛,張開雙手四處探尋。
另一個少年看到了我,也不知是吓到了還是怎樣,忽然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呼。
蒙眼少年迅速抓住了他,興奮地大笑道,“抓到了抓到了!”
他摘下發帶,轉過身來,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忽閃忽閃地看着我。他的臉頰逐漸發紅,緩緩向我走來,問道:“我叫江染,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聲音瞬間将我拉回了現實,他姓江,他是皇家的人,是我的仇人。
我瞪了他一眼,将頭一偏,不再說話。
他們三人似乎還不放棄,紛紛湊上前來,江染又道:“你想跟我們一起玩嗎?”
他們三個的年紀跟我一般大,一個小女孩看起來嬌滴滴的,有點害羞,還有個男孩,也就是第一個看到我的那個,不怎麼說話,也沒什麼表情,看起來愣愣的,最後就是那個江染......他一邊臉紅一邊又直勾勾地盯着我,一臉期待。
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我,卻有着超乎尋常的熱情。
我蹲在院子的一角,看他們三個圍着那棵樹歡跑嬉笑,那些奇怪的遊戲看着明明那麼無聊,他們為什麼都好像很快樂很享受。
尤其是江染,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一輪弦月,與我想象中嚣張跋扈的京城子弟一點兒也不一樣。
我正想着,符叔叔就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有幾分失落。
我緩緩起身抓住他的手,看着他們三人在樹下歡快的樣子,心裡卻想着他們會不會記得我。
“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