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烈是個很高大的年輕人,他的父親死在了戰場上,他發誓要變得更強,保護好他的母親。
赫昆雖然健壯,但與同族的同齡人相比,卻顯得矮矮的。他從小父母雙亡,被阿律耶的部下收養,随着軍隊一同流浪。
那失則不一樣,他看起來精瘦幹練,不像個匈奴人,倒像個漢人,他說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母。
這三人滿懷期待地向我走來,左右望了一圈,疑惑地看着我,“教我們武功的老師呢!”
這話可把我問糊塗了。
我挑了挑眉,“就是我。”
三個人面面相觑,從疑惑到難以置信再到失望,毫無禮貌地指着我道,“你?”
“不想學可以不學。”
“诶!”阿爾烈拉住了我的手臂,像在捏着一件易碎的瓷器,“是都要像你們中原人這樣瘦弱才能學習輕功嗎?”
他說着與赫昆一同望向了那失,那失擦了擦鼻頭,白了他們倆一眼。
我笑了起來,“對,要像我這麼瘦才能學,你們都回去吧。”
“诶等等!大将軍可不是這樣跟我們說的。”
“那你們還學不學?”
“學!當然學!”
我看着他們仨那朝氣蓬勃的樣子,像看到曾經王府中的那幾個小孩,莫名生出一絲憐護,“跟我來吧。”
要在大漠之中學會輕功并不容易,我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才勉強讓他們能悄無聲息地翻過皇宮的高牆。
他們仨整天跟群猴子一樣在我身邊蹦哒來蹦哒去,叽叽喳喳永遠吵個不停,你一嘴我一句,搞得我都不太會說漢話了。
“我前天回去給阿娘看了我的輕功,她可驚奇了,拍手叫好。”
阿爾烈臉上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
曾幾何時,我與阿染也這樣笑過,爹娘看到我的劍法也是又驚又喜,我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隻是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符姑娘,你怎麼哭了?”
我連忙抹去臉頰的眼淚,笑道,“為你高興。”
“我們匈奴人遇到高興的事,可從來不哭的!”赫昆舉起了酒杯。
四個酒杯在火焰上相互碰撞,灑出的酒就像火把點燃了周圍。
那年冬天,可裡呼邪與西域其他各國各部的君王和酋長一同去往賽因山進行三年一度的圍獵。
他穿上一匹黑色的貂毛,微卷的烏發在風雪中淩亂。
“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嗎?”
“天寒地凍,路途遙遠,受不住。”
他看着這滿地的大雪,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那你在皇宮裡要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什麼事就寫信告訴我,天氣冷,夜裡千萬要關窗,還有……”
“哎呀,你怎麼跟個老媽子一樣這麼啰嗦!”我略帶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啊?”
他估計沒太明白我的話,罷了罷了。
“總之,你自己照顧好你自己的就是了,我不用你操心。”
“好。”他朝我一笑,便利落地翻身上馬。
他走後,我的日子還是繼續過着。
阿澈來信說,當年帶兵圍剿宣旨的是如今的太師秦阙,貴妃秦婉的父親。自符家消失之後,相位空懸,秦家成了朝堂之上的霸主。
秦婉,秦阙……想當年他還隻是個小官時被胡家欺壓,還是父親托人将他解救出來,那時在醉仙樓裡,秦婉被姓梁的欺負,我還替她打抱不平,誰知如今就換來個這樣的結果。
胡家、符家,都曾位于萬人之上,可到頭來隻不過是權力鬥争中的犧牲品而已。
老皇帝能污蔑忠臣良将,江辰能反咬恩師摯友,秦阕又算得了什麼?秦婉又能算得了什麼?除了這江山,他們什麼都不想要,可這用無數鮮血和白骨堆積起的江山,又能算得了什麼?
江辰,我從一開始就錯看你了,錯得離譜。
阿爾烈三人也看出了我的心事,有一天練武結束後,直截了當地上前問我怎麼了。
“隻不過是一些往事,不值一提。”
但我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怎麼能用這樣一句話就糊弄過他們?
阿爾烈将離開的我拽了回來,“我不知道你之前的事,但我覺得你是個好人,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們肯定幫你!”
他信誓旦旦地在我面前保證,其他兩人也鄭重地看着我。
我與他們相識不久,語言溝通也絕不算毫無障礙,我們不同族、不同脈,可他們卻能這般輕易地信任我,幫助我。
天下間并非沒有淨土,這世間有的是比錢權名譽更珍貴的東西,它既易得到,也易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