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這一下,隻要這一下下去,我的仇、我全家的仇......
“阿雪!”
我顫動着手,他的脖子慢慢滲出鮮血。
他望着我,出奇冷靜地道:“我死了,阿染就會即位。”
阿染,又是阿染。
他望着我,那眼神仿佛早就算準了我。
我不死心,仍想按下劍去。
憑什麼!憑什麼!難不成,好人就活該讓人白白殺掉!
門外忽然一道閃電,我發洩一般地劃下劍,順着光亮劃過他的大半身軀,鮮血灑到了地上,卻唯獨沒有劃破他的喉嚨。
雷聲如約而至,伴着門外一群群鐵甲相撞的聲音。這個聲音,我早就聽膩了。
我諷刺地笑着,垂下手,松了劍。
我知道,我輸了。
那群侍衛上來就要擒我,皇帝手一擡,“住手!”
一屋子的人跪着,又驚又懼,“臣等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江辰站了起來,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形,道,“都出去。”
在這種情況下都能強撐着威嚴,江辰啊,或許你就注定是天生的帝王。
跪着的侍衛擡起頭,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沒聽懂朕的話嗎都出去!”
江辰指着門外,怒不可遏地道。
“是、是是......”
雷聲漸行漸遠,門關上的瞬間,殿内和殿外被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這下,又隻剩我們兩個了。
“你想幹什麼?”
他扶着柱子,捂着傷口,虛弱地道,“你已經不想殺我了。”
我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劍,擦拭着上頭的血,“那可不一定。”
他依舊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是帶着些許悲憫,低聲道:
“阿雪,對不起。”
對不起?我忽然覺得很好笑。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是對不起殺了我的父母,還是對不起殺了我的哥哥?還是在心裡盤算着,怎麼當初就沒能殺得了我?”
他沒說話,臉色發白,低着頭大口地喘着氣,密密麻麻的汗滴布滿了額頭。
我慢慢向他走近,“你現在知道痛了?你知道我的爹娘和哥哥是怎麼死的嗎?”我将劍抵在他的肩膀處,“他們是這樣一刀、一刀地被人活活砍死。”
他閉着眼咬着牙死死忍耐,肩上又新添了兩道傷口。
我想不通,既然此刻這樣痛苦,為什麼下旨的時候又這樣痛快。
我知道,他曾經不是這樣的,我也曾見他像普通人一樣哭過、笑過,甚至對我這個不懷善意的陌生人溫柔以待。
難道權力真的有這樣的魔力,能讓人失去人性,變得比鬼還可怕。
“告訴我,為什麼要殺了我們。”
他早已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氣,視死如歸般地閉上了雙眼,“我必須要這樣做。”
真有意思,又是必須。
我望着他,他卻不敢看我,沉默了許久才又突然開口。
“你的父親是兩朝丞相,又有從龍之功,朝中受其提拔者衆多。你的哥哥是陳将軍親傳弟子,未來的平南軍統帥。你與阿染結了親,你的丈夫就是皇家親王,鎮北軍統帥,而你們的孩子姓江,他的父母,勢力縱橫朝中文武!你說!朕該不該防!”
他的聲音從沉靜變為激動,從喃喃細語變得震耳欲聾,說完後,他擡起頭,理直氣壯地與我對視,仿佛一口氣吐出了多年的苦水般地暢快。
“原來是這樣。”
我大笑着,“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