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渝在書桌前做了一套理綜題。
他之前沒有接觸過這些題目,但是好在一看到這些題目,手就如同肌肉記憶一般開始自動寫起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他看得懂,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曾經學過的知識應該沒有丢掉。
他寫的很快,也沒有逐個去做,更像是在查看和挑選題目的類型,讓自己迅速适應這種考試模式和題目。看完之後,他又翻了一遍生物書。
做完這一切後,已經十二點過半。
房間裡很靜,他躺在硬闆床上,強迫自己入睡。
窗簾不遮光,門窗也不隔音,偶爾有車子駛過,車輪劃過地上帶出濕漉漉的長音,房間裡亮了一下,又迅速陷入黑夜。
他腦海裡不知怎的浮現出唐松的臉。
唐松甯願背上處分躲在女寝幫她們抓變态,又在小巷子裡為了朋友和别人大打出手,他被人造謠的時候幫他說話,明明不想和他在一個屋檐下,但是聽到他無家可歸的時候,還是出門把他撿回了家。
唐松應該是個,心軟的,善良的好人。
日記的最後一頁他還寫着要和對方一輩子生活在一起,這表明失憶之前的他,其實是不知道他們感情破裂的事情的。
但是,唐松為什麼要騙他?
是唐松氣他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想要故意懲罰他?
還是他們以前真的……發生了什麼沒有寫在日記裡的矛盾,才讓唐松不想和他繼續下去了。
顧渝迷迷糊糊睡着了。
墜樓之後,他的頭部受到撞擊,腦部有一塊陰影,醫生判斷陰影是愈合後留下的鈣化竈,對生活沒有什麼影響,但建議他先暫時停止服用鎮靜催眠的藥物。
不知為何,停藥之後的夜晚,他總是會陷入到奇怪的夢境中去。
他閉着眼睛,意識慢慢變得沉沉浮浮,腦海裡閃過很多人的面孔和過去的事情,籌光交錯的酒會上很多人過來和他碰杯,他邀請了一位大家閨秀跳舞;母親流着淚撫摸他的臉,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以及不知在何地何地,他腳下有一片深黑的大海。
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地闆上。
房間裡散發着濃重的酒氣,他旁邊四處散落着喝空的易拉罐,酒液漫在地闆上,沾到了他的頭發和身上。
顧渝想坐起身來,但很快發現他好像并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在動,不斷地把酒精灌入他的咽喉。
那一瞬間喉嚨的苦澀讓他甚至有點無法忍受,他拼命掙紮着,想獲得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但無論怎麼努力,他的意志都無法獲得自主權,隻能任由這具身體的另一個主導者機械地吞咽着酒精。
這是誰?這是哪裡?
顧渝麻木地想着。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有人開門進來了。
那人腳步有點蹒跚,也像是喝醉了,先是把四散的垃圾踢到一邊,緊接着又強硬的拿走了他手裡的啤酒。顧渝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能看見他口裡張張合合說着什麼,但這具身體卻毫無反應,緊接着那人又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試圖拉他起來。
這具身體動了。
他雙手抓住那人過來拉他的胳膊,猝不及防把那人拽了一個趔趄,他向前一撲,落到了顧渝的懷抱。
那人在他的懷裡掙紮着想要起身,但這具身體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單手撫摸上那人的後背,死死地把人摁在了懷裡。
他低頭,鼻尖貼着那人的頸窩,感受到懷抱中的那個身體正在微微的顫抖。
緊接着,顧渝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你來幹什麼呢?”
“你在幹什麼呢!”
一聲怒吼把他拉回了現實,顧渝睜開眼,反應過來自己是剛才在做夢,清醒了才發現這聲音是竟然唐松發出的。
緊接着,他覺得額頭和嘴角都傳來劇烈的痛意,下意識往嘴角一抹,借着月光隐約看得見暗紅的顔色。
他被打了?
顧渝花了五秒才弄清楚他現在的處境。他坐在地上,屋内沒開燈,也沒有窗簾,月亮微弱的亮光讓他能看清一些這屋子的布置,單人窗,書桌,衣櫃,狗窩,狗盆,淡淡地狗味兒與唐松身上獨有的皂角香。這明顯不是他的房間。
唐松惺忪又帶着點震驚的臉就在顧渝眼前,他跳下床跨過顧渝開了燈,屋内頓時一片明亮。顧渝頭痛欲裂,内外都痛,一動不動地在地上坐着。
燈亮了,他又一抹額頭,鮮紅的。人有些發懵:“你打我了?”
又說:“頭好暈。”
唐松氣不打一處來。他好好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但在夢裡忽然覺得後背發涼,本來是覺得窗戶沒關嚴,他精神太過困倦,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彈。
好不容易掙脫了困意去關窗戶,結果一睜開眼睛,床頭立着一個人影。仔細一看,這人一動不動地歪着脖子張着嘴,臉上毫無血色,而且睜着眼睛死死盯着他,吓得他“嗷”一聲跳起來,立馬清醒了。
以為男鬼要來索他命了呢。
“你在這等這我呢,”唐松看着坐在地上的顧渝,火上心頭,“你有病吧,你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吓唬我幹嘛啊?”
顧渝眼睛血紅,呼吸明顯不太正常,胸膛劇烈起伏着,一副受驚的樣子,聽到他的話擡起頭來沒什麼情緒地看了唐松一眼,接着輕飄飄地暈倒了。
“我靠!”
唐松這才反應過來顧渝應該不是裝鬼吓他,他跳起來直接跨坐在顧渝的身上,一手拽着他的領子一手掐他的人中:“你不能死啊!你還沒當成狀元呢!要死也得是狀元鬼啊!”
顧渝被摁了兩下,緩過些神來,張了張嘴,嘴角淌出一絲血迹:“救……急……”
“别吐血啊!你别急!我這不是在救你嗎!”唐松滿頭大汗,一邊喊一邊用力掐他的人中。
顧渝用盡全力别過頭去,“救……”
“救護車?咱倆哪有錢叫救護車啊!”
顧渝又開口:“嘴……”
隻是還沒說完,就又被打斷:“嘴?卧槽,孤男寡男的人工呼吸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