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人談話習慣的開場白，連母子間也不能幸免，周晔耐心地回了母親的問話，說自己這邊一切都好，不用擔心。

幾經猶豫，話題還是回到李靜最關心的婚姻大事上面，她有些小心翼翼，聲音裡帶着哽咽。

“晔晔，是媽媽拖累了你，好不容易你現在混出點模樣，要不是媽媽的病……”

“你說什麼呢媽，慢性病是可以報銷的，您那點藥錢報銷後沒多少。”

家裡什麼情況李靜自然清楚，周晔每個月給她彙的錢扣除藥費生活費還能存下不少，周曜那邊的學雜費和生活費也是周晔在出，家裡欠款确實還的差不多了，經濟上的負擔倒也沒有之前那麼大，所以她才萌生給兒子相親的想法。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想成家？”李靜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大兒子了，時間和距離讓他們變得陌生，這種陌生讓李靜覺得惶恐。

周晔無法解釋，但也不願隐瞞，内心充滿了煎熬。

“你讓曜曜接電話吧。”他歎了口氣，一隻手緊握在方向盤上，靠着這種方式緩解心中的壓力。

很快電話那端的人換成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大學生周曜，他不明白哥哥結不結婚怎麼就跟自己扯上關系了，這種大事需要他這個家裡最沒地位的人來參與做決定嗎？

“哥……”周曜聲音有些虛。

“曜曜，你到自己屋裡接電話，别讓媽媽聽到。”

“哦。”聽周晔這麼說，周曜更加惶恐。

不過他雖然有些遲來的叛逆，但真的事到臨頭的時候，還是下意識聽從哥哥的話。

周曜抱着手機回了自己房間，屋裡信号有些不好，調整了好幾次才勉強能互相聽到彼此聲音。

“哥，你昨天怎麼突然回去了，不是說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嗎？”

“公司有點事。”

“哦，是不是你那個姓韓的老闆找你啊。”周曜不小心看到過他的未接來電，十多個！看來是很急的事情。

“嗯……曜曜，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任何人說過，但你現在長大了，是家裡的大人了。這些年我一直不在家，媽媽都是你來照顧的，所以這件事，我想是時候告訴你。”

聽哥哥這麼鄭重其事，周曜忽然有些慌張，“什、什麼啊？”他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周晔深思熟慮了一番，透露了些自己對未來的規劃：“我從來沒有結婚的打算，以後也不會有子嗣後代，如果未來你遇到合适的女孩，哥會幫你出錢買房，縣城或者是市裡都可以。但是我可能沒辦法經常回老家，以後媽媽晚年還是需要你多多照顧，可以嗎？”

“啊？”

這些事周曜從來沒考慮過，一時有些無法消化。

“哥你說什麼啊！我為什麼需要你幫我買房？照顧媽媽也是我應該做的，你不想結婚就不結呗，幹嘛說這些！”周曜惱怒于周晔把他當殘廢來養的态度，自己雖然腿不太好，但還沒有完全殘廢，他一個大男人，如果連結婚生子都要哥哥來操心，還不如死了算了！

察覺到弟弟的氣憤，周晔忙道：“對不起曜曜，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彌補你和媽媽。”

“那你到底為什麼不結婚啊？”周曜其實也不是很想逼問哥哥原因，可村裡人總愛說閑話，說他和媽媽是哥哥的負累，周曜聽得多了，心裡也有一絲介意。

哥哥十八歲就離開老家打工，這些年全靠他一人養家，雖然哥哥總說現在家裡條件好多了，不要有心理壓力，可作為被養的那個，他并沒有覺得心安理得。

“曜曜，其實……”有些話周晔藏在心底，壓抑太久，想要說出來的時候忍不住生出幾分緊張，即便面對的是最親的人，他依舊難以啟齒。

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抓緊方向盤，鼓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膽怯，周晔努力維持着兄長的威嚴，開口緩聲陳述：“……我不喜歡女人。”

第一句說出來之後，後面的就容易多了，見電話那端弟弟久久沉默，周晔猜測他可能是過于震驚，于是柔聲安撫：“曜曜，我是gay，以後都不會結婚生子。這些事我沒法跟媽媽說，你……幫我勸勸媽。”

他不知道弟弟對同性戀的态度是怎樣，可這些事他在心裡憋的太久了，周曜是唯一有可能理解他的親人，說出來便忍不住期待弟弟的反應。

“哥……”半晌後，周曜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腦子裡亂哄哄的，既有震驚，又有疑惑，“你是有喜歡的……男生了嗎？”

後面四個字說的很輕，帶着小心和試探。

周曜之所以問這個，是因為他很了解哥哥的性格，如果不是百分百認定的事，周晔不可能說的這樣絕對。

他很好奇那個讓哥哥确定性取向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