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涼茶滑入喉嚨,沖淡了舌尖的麻辣灼燒,帶來短暫的清爽。
龍青滿足地打了個小小的飽嗝,臉上還帶着被辣出的紅暈和飽食後的慵懶。
她看着姐姐碗裡最後一片吸飽了紅油、晶瑩剔透的火鍋粉,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
車廂内,火鍋的濃烈香氣依舊彌漫,混合着涼茶的清甜和食物的滿足感。
她看着龍藍。
龍藍吃得很快。
此刻,她正放下筷子,拿起那罐還剩一半的冰鎮涼茶,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冰涼的罐壁。
眼神卻透過火鍋蒸騰起的、在車窗上凝結成水珠的白霧,望向車窗外那片被熱浪扭曲的、死寂的戈壁。
車内的熱鬧和溫暖,與車外的荒蕪和酷熱,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那道模糊的車窗,就是界限。
龍青臉上的滿足和慵懶,在觸及姐姐沉靜卻帶着一絲凝重的側臉時,如同陽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了。
歡快的氣氛仿佛被無形的針戳破了一個洞,某種一直被刻意壓抑的東西,順着那個洞,冰冷地滲了進來。
她順着龍藍的目光,也望向那片扭曲的、鐵鏽色的遠方。
那裡,除了蒸騰的熱浪和枯死的荊棘,什麼都沒有。
“姐……”龍青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車廂裡短暫的甯靜,“喻飛沉他……”
喻飛沉?生死未蔔,自從他和龍青被卷入漩渦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怕是兇多吉少了。
龍藍的指腹在涼茶罐上無意識地劃着圈,冰鎮的水珠沿着罐壁滾落,在她指尖留下濕冷的痕迹。
她沒回頭,聲音平淡得聽不出情緒:“心髒跳着,人就活着。”
龍青臉上的紅暈徹底褪去,她看着姐姐映在車窗上的側影。
她張了張嘴,喉嚨裡還殘留着涼茶的清甜和火鍋的辛辣,此刻卻混合成一種苦澀的味道:“可他……他也算是幫了我們……”
龍藍終于轉回頭,視線掠過妹妹緊攥着筷子的手——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的目光沒什麼溫度,“幫了,然後呢?”
她拿起涼茶,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聲音也帶上了同樣的涼意,“我們不也幫他了嗎?正好抵消。”
龍青噎住了。
她隻記得喻飛沉在湍急冰冷的暗流裡猛地将她推開,自己卻被一股巨大的、滑膩的力道拖入更深的水底。
黑暗裡隻有水花飛濺的巨響和一聲短促的悶哼。
她沒看清,什麼也沒看清。
龍藍放下罐子,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她看着妹妹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睛,那裡面還殘留着一點火鍋熱氣熏出的水光,此刻卻像蒙上了戈壁的沙塵。
“他幫我們一下,你就覺得他是‘我們’了?”
她頓了頓,語氣裡沒有責備,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龍青,在這鬼地方,不能輕信他人。”
車廂裡濃郁的火鍋香氣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她想起他掉下去前,回頭喊的那句模糊不清的話,像是“快走”,又像是别的什麼。
“姐……”龍青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隻是……覺得……”
“覺得他可能是個好人?”龍藍替她說完。
“好人在這裡,死得更快。”
她不再看妹妹,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被熱浪吞噬的遠方,仿佛要将那無邊的荒蕪和死寂都刻進眼底。
龍青沒再說話。
她默默拿起自己那罐早已不冰的涼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舌尖的甜味消失了,隻剩下一種揮之不去的、鐵鏽般的澀。
僅僅一頓火鍋并不能填飽龍藍消耗巨大的肚子,她又拿出一包壓縮餅幹往嘴裡塞。
拿出生之苗卡牌遞給龍青。
“主線任務。”
龍青一愣,接過卡牌,系統提示頓時就顯現出來。
【斬空石*200,清涼被*2,500ml純淨水*3,桶裝爆米花*1】
她将這些東西全部取出想要交給龍藍。
“你自己留着吧,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要。”
“好。”
“我出去看看外面什麼情況。”
龍青點了點頭。
龍藍推開車門,一股裹挾着沙礫的灼熱氣流猛地撞了進來,瞬間将車廂内殘留的火鍋香氣和涼茶的清甜撕扯得粉碎。
她反手關上門,沉重的金屬門鎖“咔哒”一聲落下,将那片人造的、短暫的熱鬧與安逸徹底隔絕。
她站在車旁,背對着房車,目光銳利地掃視着這片死寂的荒原。
視線所及,隻有無邊無際的鐵鏽色沙礫,零星點綴着幾叢早已枯死、形如鬼爪的荊棘,在熱浪中投下扭曲晃動的、不祥的陰影。
以及一條寬闊但水位極低的河床上
風聲是這裡唯一的主宰,幹燥、粗粝,永不停歇地刮過,卷起細小的沙塵,發出單調而空洞的嗚咽,更襯得這片天地空曠得令人心悸。
龍藍微微眯起眼,适應着強烈的光線。
她的目光投向遠方,那片被熱浪蒸騰得模糊不清的地平線。
就在她的目光掠過河床邊緣一片稍顯潮濕的沙地時,異變陡生!
沙粒突然如同沸騰的開水般湧動起來。
不是一處,而是十幾處,幾十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