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擺好,裴慕雲請神劍門衆人到堂中歡飲。
裴慕雲坐在顧子期對面,一雙眼目着了魔一般,圍住他上下左右地打量。在這灼灼的注視下,顧子期目不斜視,端起一杯熱茶慢慢啜着,袅袅茶煙萦繞着清冷的面容,又為他平添了幾分生動。
“顧少主,為何隻吃茶?是否這些飯菜不合心意?”
顧子都笑答:“這些酒菜無一不好,隻是堂兄病了好些日子,脾胃弱,不大吃得葷腥。”
“有此等事?難怪我看顧少主面色中透着些許病容。不知是何病症?我靈丹門最不缺的便是靈丹妙藥。”
顧子期欠身道:“多謝裴門主好意,我已無大礙。”
“顧少主大病一場,竟不減一絲風華,反而更顯清癯俊逸。這般受上天眷顧的絕世姿容,裴某不及,不及啊。”
顧子期又一次變得僵直不動了。
顧子都笑着為他解圍,把話岔開:“裴門主,靈丹門弟子為何會現身此地?”
“斬殺妖人,為民除害。”裴慕雲的目光終于放過了顧子期。
“不知是什麼妖魔,需要門主親自出馬?”
裴慕雲神色頓時一凜,道:“藥魔魏宏圖”。
聽到這個名字,顧子期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灑了出來。
坐在一旁的顧子都趕緊接下他的茶杯,拿袍袖拭去了他手上的水,關切地問道:“堂兄,怎麼了?”
“他還活着?”顧子期的眸中充滿詫異。
“怎麼?顧少主以為他死了?”
“我聽到一些傳聞說……他被人殺了。”
“他命數奇佳,命硬得很,想殺他可沒那麼容易。”說着,裴慕雲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顧子都問:“裴門主,不知藥魔在此地犯下了何種惡行?”
“擄掠孩童。”裴慕雲歎息一聲,“近一個多月來,這茂城以及鄰近的幾座小城已有至少二十名幼童下落不明,皆為四五歲的男童,無一例外。”
“他抓這些孩童,意欲何為?”
“煉藥。他想以孩童作藥石,煉出童子丹……”
話到此處,鄭無傷突然拍案而起,痛罵了一聲:“天良喪盡的畜生!”
顧子期道:“無傷,當着裴門主,不可無禮。”
鄭無傷一聽,立刻低着頭,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
顧子都繼續問:“魏宏圖煉童子丹,是為了長生不老?”
裴慕雲冷哼一聲:“他不想長生,隻想富貴。他想以童子丹進獻皇帝,成為當朝國師。”
顧子都莞爾一笑,“他有此野心,肯定耐不住山林寂寞,遲早是會叛出師門的。”
裴慕雲玉如意一揮,将藥魔之事講述了一遍。
藥魔魏宏圖,原是靈丹門前任門主徐延年的首徒,裴慕雲的大師兄,曆來深受器重,曾是下任門主的首要人選。隻是他心術不正,踏上了煉制邪藥的不歸路,徐延年屢勸無果,不得已将他逐出了師門。
十年前,魏宏圖化名呂長生,混進宮廷做了一名禦下方士,謊稱要為天子煉制長生大補丸。眼看期限将至,丹丸未成,為了保命,他毒死守衛逃出了皇宮,之後便去向不明。
七八年前,他潛回抱樸山,偷走了靈丹門的數冊禁書。門主徐延年見他不知悔改,怕他繼續為禍世人,便派了三名師兄下山尋他,本欲殺了他清理門戶,不想反而皆為他所害。徐延年因此憤郁成疾,藥石無醫,于四年前含恨而逝。
說罷往事,裴慕雲憤恨滿懷:“我繼門主之位時,曾發下重誓,定要鏟除門中叛逆,光大師門!他銷聲匿迹數年,我正苦于尋他不着,不料他竟再度現身作亂!正合我意!”
“原來,呂長生就是藥魔……”顧子期喃喃自語了一句。
“堂兄,你知道此人?”
“明遠初次進宮面聖,曾見過他。”
裴慕雲問道:“明遠?何許人也?”
顧子期回道:“他是我的一位故交。姓秦名昉,字明遠。”
裴慕雲聽完一怔,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裴門主認得明遠?”
陸無庸臉上挂着一層寒冰,道:“大少主,你真是多此一問。那秦明遠是個開青樓的,裴門主怎麼會認識他?反倒是大少主,不妨反觀一下自己,為何會跟一個青樓主人過從甚密!”
何歡兒嘴角一揚,突然叫喝一聲:“守夜人,鞭刑!”
陸無庸驟然打了個寒顫,扭臉瞪視着何歡兒。“麻子女,你欠抽是不是?”
“小女子隻是在學秦樓主說話,幹陸仙長何事?”何歡兒斜眼瞧着他,“怎麼?陸仙長挨過秦樓主的鞭子?”
陸無庸本想發作,悻悻看了顧子期一眼,勉強壓下了火氣,甩出一句:“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