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頓時騷動起來,擁擠着向顧子期聚攏,已有幾個女鬼貼上了他的身子。何歡兒飛奔過去,重新牽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冰涼。
“無傷,你去追無庸回來。”他的語氣蒼涼又疲憊。
鄭無傷一臉怒火,才要張口說話,喬無争一隻手按在他的肩頭,默默地搖着頭。他雙唇一抿,順從地回應:
“是。”
陸無庸雖說負氣而走,但行了十步不到便慢了下來,眼角不住地向後偷瞄。聽到顧子期叫他,更是磨蹭起來,豎起腳尖磕着地面,一步三逡巡。
鄭無傷追了幾步便站住了,不情願地擠出一聲:“少主喊你回去。”
聞言,陸無庸立即回過身,邁出一隻腳卻又縮回,把臉扭向一旁,高高揚起了下巴,睹着氣說:“回去做什麼?礙你們的眼?”
“怎麼着?陸大少爺擺上譜了?”鄭無傷雙臂交叉抱在了胸前,“你一個人在鬼城裡夜遊,不怕撞上大蜘蛛?”
陸無庸抖了一下,依然沒動。
“愛回不回!”
鄭無傷甩下一句,兀自回到了顧子期一旁,陸無庸則尴尬地僵在了那個望天的身姿上。
陶容笑着圓場:“同門弟子拌嘴吵架是常有的事,陸仙長身為陸氏子弟,心胸必然寬大,不會将這點小事放在心上的。”
“哼!大人不記小人過!”陸無庸收回了高揚的下巴,悻然回到了衆人之間。
“門中弟子屢屢無狀,許仙長見笑了。”顧子期對陶容欠身緻歉。
“哪裡!許某反而羨慕得很呢!裴門主治門下弟子極嚴,我門中弟子當着門主,一個個噤若寒蟬,就怕說錯一個字。哪像神劍門弟子可以舒展天性,無拘無束。”
這邊鬧劇才休,忽聞不遠處傳來一片喧嘩。
兩列身披铠甲的無頭兵士正昂首闊步穿過鬼市,道上的衆鬼紛紛閃避。這些兵士行至近前時,何歡兒瞥見他們腰間挂有一塊方牌,牌上有“蕪城”二字。
顧子期恻然歎息:“百年前蕪城罹難,官民無一人幸免,慘毒酷烈,世上罕見。”
陶容在一旁唏噓不已:“當年,不僅修仙界震蕩不甯,諸多心懷叵測的凡人也受妖君蠱惑,變得異常貪婪殘暴,四處興風作浪。屍骨遍野,蛇咬鼠噬,以緻大疫橫行,三年不絕。”
“我靈丹門弟子為拯救蒼生,盡數出山,抱樸山被妖人攻陷,道觀、丹書皆毀于火海,門人流離失所多年。師父生前,每念及此事,都禁不住落淚。”
“這妖君着實罪惡滔天!死一百次都嫌少!”鄭無傷忿然道。
何歡兒舉目環視着鬼市,念叨着:“瞧這夜市如此熙攘繁榮,蕪城當年稱得上一座繁城……”
她陡然愣住,鬼市一處昏暗的角落,站着兩名衣衫破爛的乞丐。
項上有頭!
與她目光相對的一刹那,兩個乞丐撒腿便跑。
他們不是鬼!
何歡兒一面高喊着“站住”,一面拽着顧子期的手在後狂追。
“飛霜!”
顧子期輕喚一聲,飛霜劍應聲出鞘,一道青光一閃而逝,未及眨眼,便落到了二乞丐眼前。兩名乞丐腿一軟,滾倒在地,不住地哇哇大叫。
衆人陸續追過來,将兩位有頭之人圍在了當中。
這兩個乞丐都是少年,一大一小,大的約十五六歲,小的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的樣子。
鄭無傷躲在喬無争身後,探出頭問:“你們兩個是人是鬼?”
何歡兒見他縮頭縮腦的樣子,覺得頗為好笑。“小龍陽莫怕,小女子還有一隻手,可以借給你。不過,要收些錢。”
“本劍修死也不會碰你的髒手!”
何歡兒抓着顧子期的手往上一舉,得意地說:“小女子這手可是護着你家少主呢!你敢說是髒手?”
鄭無傷無言反駁,隻好對天翻了一個白眼。
顧子期對兩名乞丐伸出了另一隻手,溫聲道:“起來吧,你們不要害怕,我們并非壞人,而是幾名修仙的道士。”
二乞丐猶豫片刻,一前一後握住了顧子期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二人,叫什麼名字?”
無論遇見何人都先問名字,這似乎是顧子期的習慣。
年紀大些的乞丐回答:“叫花子命賤,哪有什麼名字?我頭比一般人大,于是人都喊我大頭。”
他指着旁邊稍小的乞丐,又說:“他是個啞巴,别人就喊他啞巴喽!”
“啞巴……”顧子期端詳着矮個子乞丐,目光中透出凄然之色。
“你們兩個,大半夜在這鬼城裡晃什麼!”鄭無傷一聲雷吼,怒氣沖沖從喬無争身後走了出來。
大頭和啞巴俱是一哆嗦,面色驚惶地向顧子期身邊挪了一步。
“我……我們是來賺賞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