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随着一聲疾呼,鄭無傷一腳踹倒了障扇。
看到眼前的情景,在場衆人一個個差點驚掉了下巴——
義主跪伏在矮榻前,正欲對顧子期下嘴!
“混賬!敗類!禽獸!”鄭無傷連罵三聲,飛電一般猛撲過去,掄起拳頭便砸。
義主絲毫不慌,輕身往上一翻,如一片雲般飄出去六七尺,而後翩然落地。此人身形消瘦,長發齊膝,俊秀的眉眼隐隐透着幾分陰柔之氣,但是,周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不寒而栗的威懾,令人不敢淩犯。
鄭無傷雙臂大張護住榻上的顧子期,眼中流火,憤聲叫罵:“什麼義主?分明是個淫棍!光天化日,居然非禮我家少主!”
“淫棍?非禮?”義主怔了一瞬,旋即掩口大笑,嗓音嘹亮有如洪鐘,“誤會!這真是天大的誤會!”
“誤會?”鄭無傷面上濃雲密布,“你的臉湊我家少主那麼近,不是意圖非禮,又是什麼?”
義主雙手負于身後,悠然向前踱了兩步。他的目光越過鄭無傷,落在了顧子期的身上,神情變得幽遠而沉郁。
“關某昏迷多時,一時眼花,恍惚間将這位仙長認作了一位故人,故而上前端詳。”他背負着雙手,微微欠下了身,“……是我誤會了。”
鄭無傷不言語,仍一臉怒氣地盯着笑意粲然的義主。
突然間,趙四哥發出一陣爽朗大笑:“各位仙長,我趙四可以作證,這位義主雖說怪裡怪氣的,但是絕對沒有那個……龍……龍陽之好!沒有!”
目睹此情此景,何歡兒不由地想起了往日的一件舊事——在鬼侯爺的湘妃陣,烏團附身的郝大劍師強吻顧大少主的一幕。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鄭仙長,這也許真的是個誤會。你就不要以你師父之心,度他人之腹了!哈哈,哈哈哈……”
“你懂個屁!”鄭無傷一下子暴怒,“天下間一見少主就丢魂失魄的畜生,比比皆是!與男女何幹?”
“這……确實不假。”何歡兒一怔,深以為然地彎下了腰,“小女子淺薄了。”
顧子期從榻上坐起,按上鄭無傷的肩頭,淡然道:“無傷,你誤會義主了,他并未動我半分。”
“那……那少主為何驚叫?”
“義主道法高強,精于隐息屏氣之術,他靠近時,我全無覺察……乍見之下,有些驚到了。”
鄭無傷端凝了他片刻,搖着頭歎氣:“少主一向警覺,有什麼摒絕氣息之術識不破?還不是元氣虧虛不盈,又為驅趕怪鳥損耗了氣血……少主,你方才在睡夢中昏迷了吧?”
“我沒事。”顧子期垂下了眼睑。
石無厭緊走幾步行至榻前,從金瓶中取出兩粒丹丸,給顧子期服下了。
義主負手而立,挨個掃視過艙中衆人,最終将目光停在了何歡兒身上,微微眯起了雙目。
何歡兒叫他盯得心中發毛,索性揚起了臉,單刀直入地問:“小女子臉上有什麼?值得義主駐目流連?”
義主意味深長地勾起了嘴角:“關某見姑娘相貌不俗,故而多看了幾眼。”
“不愧是一方之主,眼光着實不俗,能一眼看出小女子的獨到之處!”何歡兒喜形于色,往面頰左右摸了幾下。
“怪,真怪!”鄭無傷眉頭擰得像兩根麻花,“這百年鬼城,有怪事怪物也就罷了,沒想到連人都古怪,頭一回碰見愛看醜人的。”
“世上一切皆是鏡花水月,何謂美醜?”義主從背後拿出雙手,撚着身前的長發,“美可賞,醜亦可賞,美中醜現,醜中美存,一切唯心而已。”
何歡兒聽得心有戚戚,對着義主深深一拜:“義主真乃大德之人,小女子五體投地。”
“姑娘奇人異相,不必過謙。”義主笑着望向顧子期,“這位少主,衣襟鑲着雲雷紋,閣下是神劍門少主顧子期吧?”
顧子期下了坐榻,對義主鄭重地施了一禮:“正是顧某,敢問義主尊姓大名?”
“鄙人不才,姓關名月。”義主坐到擺滿茶具的幾案前,掰下一塊茶餅放到了茶碾裡,“鄙人今日蒙神劍門所救,無以為報,在此為諸位煎茶一碗,聊表謝意。”
說罷,他指使趙四哥取炭打水,為煎茶做準備。
顧子期在義主對面坐下,其餘人等在他身後按次序環坐,圍成了一個半圓,逐一向義主報上了姓名。
“聽義社的人講,關義主對修行人深惡痛絕,眼下卻對我們殷勤招待,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鄭無傷的臉色依然不大好看。
關月稍微一愣,繼而掩上了笑容:“天下修行人,九成都是憑一張口舌騙人的禍害,利欲熏心,無惡不作!不過,總歸還是有一成真修士,懷抱着救世憫人之心,神劍門中便不乏其人。”
“算你有些眼力!”
何歡兒見鄭無傷一臉受用的樣子,潑出了一瓢冷水:“小龍陽,關大師不過說幾句場面話,你大可不必當真。”
“關大師?”關月停下了搗茶的杵臼,神色瞬間冷了下來,“姑娘為何稱呼我大師?”
“義主通悟□□,堪比佛門大德,叫大師有何不妥?”
關月釋然一笑,撫摸着頭上的青絲,道:“不好,不好!關某真心不想跟秃驢混為一談。”
“那麼……關仙師如何?”
“也不好,我雖修法術,卻無意得道成仙。”
何歡兒抵着鼻尖沉思片刻,又道:“關義士。”
這一回,關月的眼角淌出了笑意,點頭稱是:“這個好。但行義事,莫問出處。”
陸無庸出言譏諷:“醜人多作怪!你直接稱呼義主就是了,哪來那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