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罵我都可以,隻要别推開我。”
蘇琯璋的聲音十分低啞,說話像是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來似的,一字一字地,“讓我留在你身邊,照顧你和孩子好不好?”
風吹開了樹葉間的縫隙,和煦的陽光灑在二人身上,在他們身後落下長長的陰影。兩人的影子互相交纏着,顯得親密無間。
心裡的陰霾被吹風散,宣槿妤回品着蘇琯璋的話,熱度從心裡蔓延至臉上。
他說,讓他留在她身邊。
普普通通一句話,讓她心裡軟成了一團。
她嫁的這個人,從不會說好話,活了二十二年,連他自己的母親都嫌棄他話少。
但他偶爾冒出來的肺腑之言,卻甜到了她心裡。
分明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好不容易建築起來的冰牆轟然倒塌。
她就是這麼好哄。
不然也不會和這個寡言少語的清冷武夫過了三年,他一句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話,就能讓她輕易地原諒他。
哎呀,她真的好沒出息!
心事被觸動,宣槿妤唇邊不覺揚起笑,心裡悸動不已,開口卻是道:“我還沒有原諒你。”
這便是答應了。
蘇琯璋呼吸略微急促起來,擡頭看她,視線和她平齊。
“我等你,隻要讓我在你身邊,一輩子不原諒我也沒關系。”
這男人居然還會說這麼好聽的話!
宣槿妤避開他的視線,咕哝道:“誰要和你一輩子。”話雖如此,但她心裡卻像是泡在蜜水裡,咕嘟嘟地冒着泡,甜得她想鑽進這個男人心裡。
決裂且分别了半個月的夫妻倆靜靜相擁,咫尺天涯的兩顆心在慢慢靠近。
照在身上的陽光在變熱,吹過來的風卻是涼的。
這樣舒服的天氣讓宣槿妤不覺有些昏昏欲睡。
但眼睛要閉上時,她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促使她将和離書扔給這男人的很重要的事。
他心裡藏了别人,卻跟她說這種話!
宣槿妤頓時面色微變,瞌睡全無。
“臭男人,心裡藏了人還對我說這種話。”
蘇琯璋不明所以,妻子方才的态度分明已經軟化,但情緒說變就變,這時候她已經不悅地推開了他。
“槿妤,我……”
“璋小子,璋小子媳婦兒。”
“璋小子,槿妤。”
“小公子,小少夫人。”
……
是山下那群人到了。
解釋的話被打斷,蘇琯璋無奈地站直了身子。
衣着不菲氣度不凡的一群人很快轉過彎,出現在二人面前。
“舅舅、舅母、表兄、常大人,李夫人……”蘇琯璋和宣槿妤一一喚過去。
一行人各自見過禮,很快又朝亭子走去。
許玉娘、許萱娘、常湄言和孩子們早就站起來,快步迎了出來。
蘇老夫人的娘家早已沒落,四嫂嫂丁茜茜的哥哥滇西将軍常年鎮守邊境,家人并不在盛京城。
現下來的,是蘇國公夫人許玉娘、大嫂嫂許萱娘和三嫂嫂常湄言娘家的人。
過去半個月,蘇家人還在牢中時,他們也到刑部去打點過,還去探望過幾回。如今人要出發,便也帶着收拾好的行李細軟過來送行。
大大小小的馬車将山下的路都堵住了。
……
一行人話别便用了近兩個時辰,中途還吃了幾家各自帶來的膳食甜點。十裡亭裡熱鬧得不行,時不時飄出笑聲或哭聲。
三十多名官兵默默地守在四周,并不來打擾。
直到未時過半,他們終于等不及,派人來催,“再不出發,夜裡就趕不上最近的驿站了。”
十裡亭裡便是一靜,女眷們皆抹起了淚。
此行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
浩浩蕩蕩的近百人走下了十裡亭,下了山,轉到官道上。
終于到了最後分别的時候。
“娘,爹爹,大哥哥,我們走了。”宣槿妤忍着淚,對爹娘兄長深深一拜。
林清婉“诶”了一聲,淚如雨下。
千裡送行終須一别,各自珍重。
各家人靜靜地站在官道上,要最後目送蘇家人上路。
正要啟程時,忽有迅疾的馬蹄聲傳來。聽動靜,來的人還不少。
人群急忙避讓開到兩側,紛紛轉身去看。
“席統領。”蘇聲認出了領頭的禁軍統領襲放,這是個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