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碰的?”他盯住其中一個年輕人,又轉向另一個,“還是你?”
他的表情認真得像在問老師問題,眼神卻陰沉極了,右邊那個黃毛條件反射般躲了躲:“看什麼看!”
計斐了然地扯了扯唇角。
“是你啊。”他的聲音輕松随意,沒有什麼怒意,黃毛心頭一松,故作鎮定地又瞪回來,像是要找回剛剛被吓到丢失的面子。
他剛轉回眼睛,迎面卻是一道雷厲的勁風,計斐一拳砸在了黃毛臉上,另個年輕人被吓了一跳,往旁邊退了退,黃毛不出意外地跌倒下去。
沒想到來人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一腳踩在他的右手小臂,甚至還用力碾了碾。
“啊啊啊——”黃毛發出凄厲的慘叫,差點疼得打滾。
始作俑者這才泰然自若地收回腳,直視靠坐在沙發上始終冷眼旁觀一切的男人,唇角揚起得體的微笑:“現在可以談了。”
男人也笑了,不過是另一種令人害怕的笑,他擡手在早已掉了漆的舊茶幾上摁滅了煙頭,目光在計斐身上價值不菲的襯衫和手表遊走。
“小星還有你這樣的朋友,倒讓我吃驚。”
他每說一個字,接星星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幾乎要坐不住,唇齒間擠出無力的求饒:“不……”
可沒人聽見他的話,男人繼續說:“也沒什麼好聊的,欠債還錢而已,還不上——”
像是觀賞難逃一死的獵物垂死掙紮模樣一般,他幽幽掀起眼皮,同接星星對視,然後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還不上就賣,賣個好價錢。”
身體裡全部的力氣都被這句話卸掉,接星星軟軟地癱在椅背上,胸腔發出小獸般的哀鳴,卻無法阻攔任何東西。
為什麼總是這樣?計斐隻要接近他就會跟他一樣變得很糟糕,因為他才是那個罪惡之源。
“他欠了多少錢?”聽到這個答案的計斐臉上沒有一分一毫的驚訝,反倒平靜極了。
“五十萬。”吳濤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借條呢?”計斐沒有理會他眼神裡的挑釁,隻是詢問。
吳濤笑容不斷擴大,掏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紙條展示給他看:“我們是正經買賣,童叟無欺,親筆簽字畫押,保真!”
計斐沒有笑,掃了眼借條,一挑眉:“本金二十萬?”
“借了這麼久,我們總要收點利息的,兄弟們還要吃飯呢!”吳濤彈了彈紙條,輕蔑一笑。
“我還了的,三十萬……我早就還給你們了。”淚水從接星星眼眶溢出,他聲音帶着哭腔,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吳濤卻不理會他,隻是盯着計斐:“小星他不懂規矩,找我們哪有借十萬還十萬的說法?”
計斐不置可否,從錢包裡摸出一張銀行卡,接星星下意識阻止:“不要!”
“這裡面有二十萬。”計斐邊說邊打開了手機攝像頭,“麻煩你錄個視頻,證明一下接星星已經還清債款,我不希望日後還有别的麻煩。”
沒想到這人看着人傻錢多的,還挺有頭腦,吳濤沒什麼所謂地擺手,一手接過銀行卡,一手遞了借條,又沖着鏡頭一笑:“****年*月*日,我吳濤收到來自接星星的還款二十萬,歸還借條,以此視頻證明錢債兩清。”
拿了錢的三人拍拍屁股就要走人,路過接星星身邊時吳濤伸手拍他肩膀:“好不容易傍到個有錢的主,我們小星可要抓牢了哦!”
“不要叫他小星。”壓抑着怒氣的聲音卻同步響起,吳濤一愣,回頭看見一張比剛剛被要錢時更難看的臉,他一撇嘴。
“看在錢的面上,再見了,接星星。”
破舊的門被用力甩上,牆面簌簌地掉下幾塊灰敗的牆皮,散落在牆角,狹小的客廳裡隻剩兩個人。
誰也沒有說話。
短短兩步路的距離被沉默拉成了無限長。
接星星佝偻着背,将身體縮成小小一團,計斐最讨厭他這樣萬事逃避的态度,好像隻要裝成瞎子聾子就能無視一切傷害。
并不意外,努力修煉十年的計斐率先破防:“為什麼欠錢?”
語氣裡帶着一絲妥協,他其實不在乎問題的答案,隻是想說點什麼。
可做好沒有回應準備的計斐得到了一個答案。
“因為媽媽……生病了。”聲音沙啞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