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垂眸對樂文夏說:“以它的速度從這裡走小路到外灘大概二十分鐘,你和劉叔跟在我後面。”
冬日傍晚的風冷冽,吹得臉頰耳朵生疼,嘴巴鼻子很快就沒有知覺。
風聲伴着擲地有聲的馬蹄聲,餘音快速揮動着手裡的鞭子,幸好她感受過比這更刺骨的冷,加上時間緊迫,馬背上的二十分鐘對她來說并不漫長難熬。
紅毯的最外圍,無數輛豪車中,一陣突兀的馬蹄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燈光彙集處,餘音坐在馬背上,勒了勒缰繩,馬兒慢下速度,她的視線平靜地掃過每一張臉龐。
“天啊,這是真的馬,會動!”
“她居然會騎馬!”
“我靠,她居然騎馬來,還是白馬!趕緊拍......”
騎白馬而來的不是王子,也不是騎士,是娛樂圈頂流,餘音。
初中因為偶然一張自拍走紅網絡,火到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都用她的照片發展網戀。十四歲拍攝的第一支廣告,零科技的美貌讓她很快就被知名導演挖走。
十七歲被當時剛創立不久的星朝娛樂簽下。
十八歲次以全市第二,全國表演第一的高考成績進入國内頂級的表演學院,同年拿下三金配角獎。
十九歲轉戰電影圈,四年内成為内地最年輕的三金影後。
和她天賦異禀的情緒表演能力,以及高智商相比,驚為天人的長相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優點。
年紀輕輕就達到了所有演員望塵莫及的高度,誰不嫉妒羨慕呢?尤其是在以名氣流量定地位的娛樂圈,越是家喻戶曉,越是被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沒有例外。
就像現在,人們一邊驚歎她騎白馬參加紅毯,一邊又寫她是為了熱度博眼球。
雖然來得遲,好在是趕上了,加上餘音最後一個出場,時間富裕。
休息室裡,餘音倚在窗邊發呆地看着電視機大屏幕裡手拿話筒的男人。
比起十八歲淩亂的短發,是往腦後梳得整齊的發型,男人的下颌線幹淨利落,硬朗深邃的眉骨,一雙溫柔深情的桃花眼更顯五官更加周正,濃密的睫毛上揚的眼尾,嘴巴不笑的時候眼睛也在笑,一側耳垂上的銀色耳釘多了幾分不羁。
冬日的傍晚泛起濕漉漉的水霧,開了窗,灌進毛孔裡的風讓人不由得顫抖。
獨自在衛生間的餘音心不在焉地把指間的煙蒂摁滅後,又待了好一會兒才推門而出。
樂文夏見她眼睛鼻尖泛紅的,疑心她是吹了冷風,關切着問:“要不要喝點感冒藥?”
餘音深呼吸一口,嗓音喑啞:“沒事......溫莎怎麼樣了?”
“莊園的飼養員已經開車把它帶回去了。”
霧氣漸濃,發頂和睫毛仿佛都變得潮濕。餘音一手提着裙擺,一手虛搭在保安的臂彎上,穿着高跟鞋的每一步都優雅迷人。
黑色的雨傘,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相機齊齊反映出亮如白晝的光,視線恍惚迷蒙。
騎馬而來已經是當下最熱的話題,更别說現在的她一抹紅唇,眉毛都沒描就以素顔現身。
圍欄外頓時人聲鼎沸。
“餘音,看這裡!”
穿着淡藍色花褶堆疊的禮服的餘音扭頭朝各個方向,堆在肩頭頸後的長卷發像一股股海浪波動着,她盡可能照顧攝影師們的每一個刁鑽的角度。
在她墨色的瞳孔裡找不見一點其他顔色的影子,隻有一閃接一閃的白光。可她眼睛都沒眨,眼角眉梢嘴唇彎起的弧度可以被稱為教科書式笑容。
先前說好的簽名環節,因為主持人遲遲沒有開口,餘音隻好對着長槍大炮足足笑了幾分鐘,笑得嘴角都開始發麻,舉着的手腕也發酸。
看見餘音提着裙擺,往這邊走,好似畫中人突然掙脫了紙張的束縛,程簡垂下眼皮從她身上移開目光,握着話筒的手心有了潮意。
餘光辨不出站着的主持人心情如何,餘音趁着低頭踢裙擺之際輕咳一聲,程簡才有了動作。
程簡握着話筒的手擡高,他的嗓音清爽,發音格外标準:“讓我們一起歡迎餘音,很高興餘音能來參加這次晚會,聽說今天劇組才殺青……”
和程簡中間隔着半米的距離,餘音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話筒,和往常的紅毯一樣介紹自己:“大家好,我是演員餘音......”
餘音微微欠身把話筒還回之時,鬓角垂落的卷發被一陣冷冽的風吹高飄起。程簡伸手的速度有些快,兩人微涼的手指接觸了一瞬,迅速分開。
注意到展闆側站着的工作人員不停沖自己比劃動作,餘音提了裙擺要離開,隻是在與他擦肩而過之時餘光瞥見他微皺眉頭,嗓音低沉:“香水不好聞。”
餘音始終揚起的嘴角頓時僵住,心底滋生必須立刻離開的想法。
太久沒騎馬,她擡起後腳跟的一瞬間突然小腿一軟,整個腰身都向前傾倒。
做好了今晚會摔出娛樂圈近期最尴尬事件的準備,餘音用手死捂着抹胸禮服不斷下拉的領口。
隻是冰涼的手臂突然感受到一股難以抗拒的溫暖,視線中的一切在刹那間重歸正位,她眼前與自己不過毫厘的胸口慢慢起伏着,“沒事吧?”
回神後的餘音擡眸,對上程簡頻頻閃爍的瞳仁,掌心下的心髒劇烈跳動。
女明星紅毯險些摔跤還走光,這絕對是今晚的最大看點。
程簡看出她的窘迫,橫在兩人中間空着的手麻利地解開西裝的第一顆紐扣,用另一隻手舉着話筒:“今年的最後一場寒潮還沒有結束,提醒在場的大家都要做好防寒保暖措施。女藝人更是要多穿衣,隻有好的狀态才能給觀衆帶來更好的作品。”
頭頂響起久違的播音腔,餘音從程簡臉上移開目光。再聽到“女藝人”三個字的時候,她裸露的肩膀已經被黑色西裝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