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酒後吐真言,餘音抱着試試的态度,湊近了問他:“程簡,你拿我當朋友還是......”
她話還沒說完,程簡翻了個身,高聳的筆尖幾乎和她的鼻尖相抵,喃喃道:“朋友,當然是朋友,不當朋友的話。”
程簡的話到這兒就結束了,客廳裡再次恢複安靜,靜得餘音隻聽得見沉沉的呼吸聲。
她垂眼,回到自己的房間。
窗外的月光冷清,冷得這幽幽的黑夜更長了。
餘音站在窗前,随着打火機的開關被按動,她的指間瞬時綻放出一朵橙亮的小花。心裡一陣酸楚一陣疼痛,最後全都化作淚水暈開在眼眶。
她知道自己期待的事情沒有結果,又或者結果早擺在她面前,自己不願意承認,所以盲目地,過分自以為是地尋找。
煙霧缭繞,她的悲傷全綁在這些厚重的煙霧裡,可煙霧遲遲看不到盡頭,即使天光漸亮,視線依然沒有變得清晰起來。
突然感覺沒有一點力氣,沒有力氣走回床邊,沒有力氣流淚,也沒有力氣再盯着月光看。
電話那頭傳來的問候,讓她更是沒有力氣回答。
“所以你是剛醒?還是沒睡?”
餘音艱難地舉着手機,慶幸自己的聲音因為抽了過多的煙聽起來格外嘶啞,她說:“剛睡醒。”
“那就好,最近有時間嗎,我們可以聊聊天。”
“最近比較忙,下次吧。”
餘音匆匆挂斷電話,半靠在牆角靜靜等待下一個會叫醒她的人。
身後的門被敲響,她咬着牙吃力地從地闆上站起,走近了才勉強聽得清門外程簡的聲音。
“你醒了嗎,我睡醒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你回家吧。”
餘音勾着脖頸幹咳了兩聲,擡手之時聞見手指間濃重的煙味便停下了開門的動作,扯着嗓子說話的時候好像醉酒的人不是程簡,而是她。
門再次被人拍響。
“你沒事吧?”
看了眼桌上的鬧鐘的指針,餘音隔着門催促道:“沒事,你快走吧。”
可程簡沒有照做,聲音聽起來慵懶至極:“要不你出來走兩步,萬一你出了點什麼事,孤男寡女的,我可解釋不清楚......”
離樂文夏準時出現在家門口還有幾分鐘,蔣文倩要是知道自己和程簡待在一起一定會大發雷霆。她有辦法應對蔣雲倩,程簡不一定有。
越想越煩,顧不上什麼體面,她擰着眉将門拉開,焦灼地看了程簡一眼後,拽着他的手腕把人往玄關的地方帶:“清醒了就趕緊回家。”
程簡先是吓了一跳,知道她要趕自己走,突然站住不動,故意讓她邁步的動作變得艱難,“急什麼,剛好時間還早,昨晚給你添麻煩了,為了報答你,我請你吃個早飯吧。”
眼看離樂文夏打卡的時間越來越近,餘音實在沒心情和他打太極,隻有冷言相待程簡才會當真。
她霎時松開手,側身為他讓出一條通往玄關的路,冷臉看着眼角挂笑的人:“知道自己給我添麻煩了,還不走嗎?”
大概是沒料到餘音變臉會如此快,程簡怔了一秒後聲音低沉:“對不起,打擾了。”
餘音的眉心擰得更緊了,她竭力控制住呼吸擡腳替他打開門,與人擦肩而過之時,告别的話沒有得到回應。
電梯面闆的數字一秒一秒變小,留給她的時間也跟着縮短。
九點十分,樂文夏準時出現在家門口,見她大敞着門驚喜地問:“今天是要出門嗎?”
餘音的喉嚨幹澀說不上一個字,抿着唇搖搖頭。
她很不禮貌地把樂文夏晾在客廳,自己回到房間,蹲在地闆捏了捏空癟的煙盒,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哭了起來,但因為時刻要保持優雅的形象,所以哭聲是沒有的。
人是不可以長時間不睡覺的,否則大腦會變得遲緩,面色會變得憔悴不堪,這不适合出現在鏡頭前。
餘音努力平複好自己的呼吸,從寫着“右佐匹克隆”的藥盒裡掰出一小片扁扁的藍色藥片。
藍色藥片的副作用很明顯,除了會做各種匪夷所思的夢,那種惡心到讓人想吐的苦味會持續到醒來之後。不過餘音睡着後再睜眼已經不太能嘗到苦味了。
醫生說,這種變化不好,是對藥物的免疫。
餘音一般用苦味來判斷藥物是否起效,大概半小時,從胃部湧上來的苦味蔓延到舌底。
藥很苦,特别的苦,舌尖到大腦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抽搐,抽搐,抽搐......
開始發揮作用了。
她在徹底陷入睡夢前,努力地祈禱,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