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乍一睜眼,梅負雪還有點恍神,迷迷糊糊間伸手探向床沿,結果摸了空。
他費勁地轉過頭,不出所料看見平整幹淨的床邊。
指腹順了順,光滑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拉上被子,仰面又賴了會兒,梅負雪才不情不願起身。
不是他勤奮上進,這個點也跟早沾不上邊,隻是昨天跑到太急,實在是……一堆爛攤子沒動,總歸讓人不放心。
【宿主?宿主?】
系統在梅負雪動身那一刻就察覺了,但礙着某位祖宗地位的人沒敢出聲打擾,結果方才偷摸觀望一圈,才發現那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你昨晚那句話什麼意思?】
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梅負雪盤腿坐在被褥中,手腳烘得暖融融的。
他打了個哈欠道:“字面意思。”
系統:【意思是他實力不濟?】
梅負雪:“是他實力有損。”
經這麼一提醒,系統終于想起來他們同行的初衷。
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達成一緻,不就是同命相憐嗎?
【宿主,你還記得這個啊,我以為你那天是诓他的。】
“诓他?”梅負雪無語,“我有這麼黑心嗎?”
系統滿臉不信。
“行,”他認命應下,“剛開始是想诓,也不能說诓,隻要讓我恢複修為,治療個小傷不是手到擒來。”
系統問:“後來呢?”
“後來想诓都诓不了,”他攤手,表示自己也是被迫,“看現在這類情況,我若是不做點什麼,他僅存的實力還不知道能不能抵擋麻煩,況且他知道我的秘密,倒也省心省力,要是換成旁人我還要費勁裝上一裝。”
不過……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
葉鴻赫祭獻之時陣法就開始坍塌,但除了分割的詭氣,他一點都沒感覺到多餘的震動。
祁白川應該知道對面二人别有用心,故而一直暗中用着勁壓住動靜。
似乎是不想讓他發現。
這想法來得微妙,但他直覺對方還有其他抵擋法子。
【可是……我還有一個疑問。】系統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怎麼了?”
系統道出心裡話:【葉家塌了,葉鴻赫死了,我們的名額還能拿到嗎?】
“……”
“……”
一陣詭異的沉默彌漫開來。
梅負雪打了個激靈,猛地坐直,下床穿鞋一氣呵成,抄起外衣就向着門口方向跑去。
他的名額!
……
祁白川一晚沒睡,點燈将人經脈順的差不多了,才挪身去打坐。
中途天半亮時突然想起什麼,又動身向外走去。
出門時身形一頓,思及那人脾性,還是在門口下了個陣法。
經過一夜的消磨,客棧外雪化了不少,半透明的水漬滲進泥裡,将地上那抹佝偻的身影抹的狼狽不堪。
歪倒的桌椅旁是翻灑的肉菜,他站在棚下,斂眉看了良久,待嘯聲沉寂,将一簇火苗打了過去。
地上濁雪盡化。
……
“公子?公子可需要幫助?”
出聲人是個廚師打扮,初陽已升,他正欲為客人備飯,後廚的門就蓦地被推開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請自來的公子,頂着副清輝圓月的仙人樣就開始掌廚。
“無妨,”祁白川在拿刀的間隙回應,“我自己來。”
說罷熟稔地切了菜。
廚師待在一旁被震得隻敢看不敢動。
“有肉嗎?”
“啊?有有有。”
他老實遞過去。
“多謝。”
祁白川繼續低頭忙碌。
廚師眼睜睜看着對方比自己還要熟練的動作,想上去搭把手的心思也歇了。
不多時,後廚鍋爐熱氣騰騰,飯香四溢,祁白川拭了手,将飯菜裝入食盒中,才轉身離開。
廚師眼尖,一下便能認出那份量隻夠一人果腹,驚詫之下又産生了新的疑惑。
如果他沒記錯,稍微有點能力的修者好像都辟谷了,那菜色相俱全的樣子,還真不像是修仙人做的。
……
做飯的時間并不長,祁白川走上樓梯時,外面天色亮堂的晃眼。
他估摸着時候,掐點準備推門。
誰知手還沒挨着地,門就“嘭”地震了兩下,力度之大陣法都顫了顫。
緊接着就是什麼東西砸地的悶響。
“……”
手拂過門把,陣法倏地消散,門緩緩打開,露出了地上傻坐的人,以及額角可疑的紅潤。
祁白川不動聲色關上門,俯身把人提起來,道:“睡醒了?”
撞到腦袋的人還一臉呆滞,踉跄走了兩步,似是自言自語:“這客棧的門……質量有點好。”
祁白川:“……”
他點頭無愧應了句:“上等房。”
“……”
“我……”
梅負雪扶着額頭還想說些什麼,眼前卻蓦地出現一隻深色木盒。
反應慢了半拍,盒子香氣撲面而來,一瞬間便擄獲了他全部注意力。
不等祁白川主動說話,盒子就倏地被人奪走,上層蓋子掀開,一碟紅通通的辣炒肉片映入眼簾,旁邊還襯了一小碗米飯。
梅負雪餓了許久,兩眼放光,再顧不得腦門上的傷痕,如獲至寶般将飯菜端至桌上,貓似的端坐着享用。
他的吃相很優雅,微低着頭,瘦白的兩根手指箍住筷子,每次隻吝啬的夾一口,與跑出馬車偷食的人判若兩人,比葉憬還像個世家少爺。
祁白川收回目光,待人吃了大半,白飯囫囵留了個底,方才出聲詢問:“你出去做什麼?”
梅負雪一愣,擡起頭,眨了眨眼,茫然地看了對面人一會兒,又眨了眨眼。
然後忽然意識到什麼,眼睛蓦地睜大。
“我的名額!”
祁白川:“……”
他瞥了眼剛抓完筷子就往自己身上蹭的爪子,終究還是沒扔下去。
“葉鴻赫死了,我好不容易從他那诓來的名額怎麼辦?本來還指望你來幫忙,結果你一句話不留就半途跑了。”
梅負雪神色焦急,白碗都放下了:“怎麼辦怎麼辦……我的靈力怎麼辦……”
祁白川眼疾手快,按住又要繼續往外跑的人,另一隻手把筷子重新塞回對方手上:“我本意控制他下放名額,未料你會将他逼至如此境地。”
梅負雪聞言一僵,扶着桌子顫巍巍坐回去,怔然道:“早知道不去偷令牌了。”
而後欲哭無淚地拿着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
祁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