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前方,一衆弟子跪在長老面前,個個大氣不敢喘,臉憋得通紅。
“若你們有半分少主的氣魄,葉家也不至于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長老一想到葉家主的失蹤,便滿心怒火,“論道在即,若是再出什麼差錯,你們都給我……”
“啊!”
一聲驚叫直沖天空。
“大膽豎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如此龌龊之事,看我替天行道!”
弟子們:?
長老:?
衆人齊刷刷覓聲而望,最終目光都落到了正堂後方某處地。
那裡擋着塊碎石,看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方才過去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長老面色有些難看,衆目睽睽下沒當場發火,手一擡準備招來個弟子查看情況。
誰知那邊絲毫不給他機會。
劍光憑空劈下,愣是把本就塌的凄慘的廢墟從中間斬斷,但對方不止于此,劍氣剁肉餡似的接踵而至,全都精準落到正堂。
其間還夾雜了某個熟悉而凄厲的求饒。
弟子們非常整齊地咽了下口水,不約而同将目光放在長老身上,等待下一道指令。
長老:“……”
“長老!救我!”
葉憬跌跌撞撞跑出來,中途太過慌亂被碎石絆了一下,當場摔了個狗啃泥。
“長老!”
聲音嘶啞慘烈。
眼看劍氣火燒少主屁股,他顧不得多想,當機立斷出手擋招。
嗡——
兩劍相抵,餘波轟然向四周擴散,沿途花木蕭疏,石灰遽起,弟子們悚然,紛紛放出看家本領抵擋,卻依舊被震得耳目閉塞。
長老臉色驟變,一招過後不再戀戰,收手持劍後退幾步,眼睛緊緊盯着那人。
“何人膽敢乘我葉家之危鬧事,還不報上名來, 宮的弟子馬上就到,霎時别怪我不客氣。”
“葉家?”
出手那人顯然一愣,劍氣懸在半空,猶豫少頃,化作星光消散。
“這裡是葉家?”
方才那一劍餘波震仍在,長老不敢大意:“是。”
“原來這就是葉家。”
那人恍然,還劍歸鞘,周身煞氣盡散。
長老緊繃着臉:“閣下究竟是誰?”
“我?”
那公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忽地明白了什麼,從腰間掏出令牌,上面幾個大字頓時呈現在衆人眼中。
蒼梧宮,裴初。
周圍一片死寂。
在場所有弟子,包括時刻準備出招的長老在内,都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裴初察覺到氣氛不對,随口道:“你們怎麼了?”
怎麼了……
弟子們心說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們都快被吓死了。
“不必害怕,”裴初莞爾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剛才有個登徒子想占我便宜,我情急之下用了殺招,吓到你們了吧?”
“……”
沉默逐漸醞釀發酵。
長老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褶皺都要遮不住他的扭曲。
弟子們眼觀鼻鼻觀心。
“裴仙君嚴重了,”長老強壓下難堪,身子往碎石旁邊挪了挪,擋住鼻青臉腫的葉憬,“葉家恭候您已久,就是不知您為何會來得如此突然。”
“噢,你說這個啊,”裴初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氣模樣,“葉家有難,我離得不近,但有人下了箐華令,我便沒顧得上其他事。”
箐華令?
衆人一愣。
葉家從前少災少難,他們從前雖沒接觸過 宮,卻也有所耳聞。
箐華令實為命令的一種,獨立于宗門外的蒼梧宮也并非專橫跋扈,宮主放權,所有修者皆可在蒼梧宮洞虛内挂箐華令,自有修為實力不同的弟子會主動接下。
至于報酬……基本是由宮主依據箐華令的難度定奪。
衆人悄無聲息将裴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看什麼洪水猛獸,又都慢騰騰往遠挪身。
就在這時,正堂後方又慢吞吞繞出來兩個人影,距離不近,其中一人衆人都很眼熟,另一人卻從未見過。
梅負雪正低眉瞧着自己手腕,看不出表情,旁邊那人則更甚,癱着臉就差拔劍了。
二人一前一後從葉憬剛才逃跑的路踱步出來,逛花園似的悠閑。
裴初看到這幅場景,眸光一亮,似是想上去打招呼,但又見周圍人多眼雜,生生忍住。
梅負雪擡眼,見狀往後觑了一下:“你叫他來的?”
祁白川目光在長老身後人狀物停了會兒,然後道:“沒叫。”
梅負雪:“那蒼梧宮的弟子怎麼會提前出現在這?”
祁白川輕描淡寫地陳述事實:“本就要來,人太慢,送他一程。”
梅負雪:“……”
當他沒問,怪不得剛才樹下跑沒影了。
長老見到悠哉的二人,又想起旁邊半死不活的少主,腦仁一陣疼痛。
葉憬原先與他說的計劃也不知有沒有全數告知梅負雪,但看那邊兩人的态度,都不像能做出大事的人。
能入韓峥之眼的人不多,他們不能對梅負雪來硬的,若是把人逼急摞擔子不幹了,葉家就要陷入被動之地。
可循循善誘也不是那麼簡單。
思及至此,他平複心情盡量放松面部,負身朝那邊二人投了個過來的眼神。
然後就見二人繼續咬耳朵,該做什麼繼續做什麼,沒一個人擡頭甚至了悟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