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退避三舍遠遠喊道。
“這裡早就布好了陣法,整個樓閣他都能随意傳走,我們打不過他!”
這時卻又有人出聲質疑:“怎麼打不過?二樓不是還有仙門的人?那是哪個宗門的弟子?祝笙……”
“我不知道!”
祝笙大聲反駁,“我不認識他們,那二人是同她一起來的。”
“……”
一陣寂靜。
無數道各色各異的目光不加掩飾,慕栖不動聲色掃視一周,握緊刀柄。
“道友不必驚慌。”出聲的還是那位年長修士,“同屬仙門,我們自當一體,也都是為這引路牌而來,既如此,不如坐下好好商談。”
“商談?”
慕栖冷笑一聲,長刀輕顫,金色佛光複起,“你們這副模樣像是商談?”
“……”
暗潮湧動,不言于表,那窩藏在背後的長劍蠢蠢欲動,幾位被看見的修士僵了一僵,手不自覺一顫,強裝洋相:“引路牌歸屬仙門,為何你一人獨占?”
年長修士臉色一變,想要制止卻早已來不及。
那幾人又道:“不如大家就各憑本事,誰能得手逃出閣樓,那就算誰的……”
“嗖”的一下,一個黑影毫無征兆直沖門面,說話那人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着,待穩住腳步定睛一看,不由驚呼出聲:“令牌?”
咔。
地闆突然傳來聲響,幾人察覺不對,身形一動飛速後退,詭氣目标明确,倏然張開血盆大口,隻聽咔嚓一聲,連人帶令牌都消失無蹤,黑霧中一對雙眸驟然睜開,漆黑布滿血絲的瞳孔浮現出戲谑的嘲笑。
一步跨出,任無忌眉梢微動,滿意地提起令牌打量,口中喃喃道:“我的引路牌,蒼梧宮……裴初?!”
聲音陡然拔高。
風聲簌簌,回頭一看,那邊慕栖已經眨眼間跑上二樓。
“……”
“站住!”任無忌勃然大怒,“你敢……”
還未說完,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嗡鳴。
沒能思考,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傾身躺倒,刺痛劃過臉頰,白刃的鋒芒無可回避,通體銀白的劍身上反射出他扭曲的面容,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次劍鋒似乎更加淩厲,冰冷中摻雜着灼燒,兩種相反敵對的力量詭異交織在一起,迸發出極緻地傷痛。
踉跄幾步猝然擡頭,刺目劍光褪去,慕栖身影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席獵獵白衣。
闊淡長疏,認不清面容,袖袍下一截繃緊的紅線崩到極緻,罡風褪去後,露出那張遙遙漠然的臉,居高臨下猶如審判的神佛。
神佛……
警鐘大作,一種由内而外的恐懼席卷,任無忌沒有任何猶豫,詭氣遽增,源源不斷灌入地闆,蘊含在閣樓深處的大陣徹底啟動,耳邊傳來一陣修士哀号的痛哭,實力低微的修士在瞬間化為爛泥養料,四面八方的詭氣酒足飯飽,嬉笑着湧進主人的身體。
任無忌又一次消失在原地。
锵——
下一刻,那方詭氣湧動的地闆就嵌入半截長劍——說是嵌并不準确,因為靈力波動勢不可當,黑影離開的那一瞬間劍芒不減反增,似乎是另有其因,四下修士甚至來不及嘩然,那柄銀白長劍就狠狠沒入地底。
而後——
二樓的身影微微一擡。
轟!
蛛網裂紋乍現,實木地闆不堪一擊,塵土飛揚彌漫,不過少頃便充斥整個閣樓,幾位修士心覺不妙,退身角落的瞬間,一道詭異的符文緩緩浮現,通體漆黑,鴉羽般的深邃,看一眼仿佛能将人吸入黑洞。
幾人頓覺不妙,正轉頭避開之時,就聽一陣窸窸窣窣動靜,像是鈍劍剮石,又像磨刀霍霍,聲音很輕微,是從下面發出的。
“……”
腳步一個趔趄,就見那詭異符文如同遊蛇藤蔓,以極其可怖速度爬滿整個樓閣,極目看去,一樓正中心的裂縫中心,一點淡淡白光露出頭角,随着時間流逝,颀長的劍身漸漸顯露,仿佛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将之拔起,原本銀白純潔的鋒刃上爬滿哀号模糊的亡魂——竟是方才被吞噬的弟子!
逝去的修士成為詭氣的一部分,任詭修所控,執掌自如,但明顯吞噬是需要時間,亡魂還有殘餘,記憶停留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如雷貫耳。
不等幾人做出反應,遠處嵌入地闆的長劍忽然一頓,像是承受了極重的壓力,四面八方浮沉的符文都在刹那間繃緊,無形的大手扯住紋路的命脈,然後狠狠一拉——
唰——
一息千裡,密密麻麻的紋路瞬間破碎,劍尾帶起的星火如同煙火絢爛後的流光,直逼天幕,将所有的屏障與禁锢剿滅成齑粉,衆人隻覺耳目一清,那股從進門以來就如影随形的壓迫蕩然無存,外面長短不一的聲音猝不及防闖入樓内。
“有聯系了!”
欣喜的驚呼傳來。
“剛才怎麼回事?光看見樓門緊閉,什麼動靜也沒有。”
“東西呢?東西拿到手沒有?”
窗外幾個人影伸長脖子,還未追問前因後果,就跟樓内僵硬的一衆人對了個正着。
“……”
忽而一陣清風——紅線翩跹,是祁白川穩穩落地,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往周圍一掃,樓内樓外鴉雀無聲。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白光一閃,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
詭異的沉默又持續了少頃。
“嘶——”
“這人哪門哪派,”窗外不明所以的弟子納悶,“看着有點眼熟。”
“可不能被他獨占鳌頭,”有人摩拳擦腳,“東西在哪……你們怎麼這個表情?”
樓内幾個年長的前輩臉色發綠,死死盯着人影消失的地方,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
“莫非……沈宗主知道了?”
其中一人壓低聲音。
“不可能!”立即有人反駁,“我們明明……”
“引路牌在樓上!”忽然有人喊道,“在個女修手裡!”
此話一出,頓時吸引一大片注意,無論是爬窗的破門的,還是鑽牆縫進來的弟子,都在同一時刻齊刷刷轉頭——看見了隔間門口探身欲逃的倩影。
慕栖:“……”
“交出令牌!”
頓時一陣軒然大波,刀槍劍戟雪白锃亮,比剛才禁制破碎還要缤紛的靈力洪流如燎原烈火,蝗蟲過境般剿滅一切器具,霎時閣樓千瘡百孔,梁柱搖搖欲墜發出嘎吱聲響,殺機還未至,慕栖先被倒灌而入的冷風嗆了個昏天暗地。
“咳……咳……”
她擡手遮住眼睫,斷斷續續呐喊,“自欺欺人,爾等這般作态與強盜無差,我鎮族之物豈容……”
還未說完,那雜糅成一團的五光十色就劈頭蓋臉砸來!
“……”
手腕酸麻疼痛,經曆幾番惡戰,體力幾欲枯竭,慕栖咬緊牙根,長刀散成流光,最後的靈力彙聚成形,雙手往前一送。
尖銳爆鳴轟然灌入耳膜,靈力太雜,不同門派的功夫招式雜糅在一起,細微爆炸接連不斷,慕栖頭皮發麻,屏障薄如蟬翼,眼見就要破碎,九死一生之際,她放棄抵抗,随手一招,長刀複現,視死如歸朝前劈去——
滋——
伴随着雙手愈發用力,那股劇烈的抵抗似乎在漸漸變小,從滞澀難耐到順暢無阻,像熟透的西瓜,開瓢手到擒來,驚異之下她睜開雙眼——原本雜亂的沖擊仿佛被扼住了喉嚨,時間似乎靜止了,靈力波動輕若鴻毛,五彩斑斓的顔色都跑到了自家主人臉上。
肩膀一沉,身後傳來了沙啞喘息的怒火:“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