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可就熱鬧了,殺人截貨的、抛妻棄女的、背信棄義的、欺兒霸女的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你搶走我的,轉頭又被他殺害,沒有一個人好過,沒有一個人擺脫得了這些肆意的惡意。山林間被血染紅,夜色漸漸落下來,黃昏照亮血光,這裡就像一個烈獄,每一個人都是别人的百般刑具。
一直到山腳,觀諱看見一座門牌,左右兩邊守着兩個人,竟也是和先前那那名男子一樣的長相,一個眉心有一顆痣,從柳樹上折下一跟枝條,握在手中把玩。
一個總是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撇,瞧着沒有什麼力氣,一臉怨聲怨氣地看着停在手上的小麻雀。
兩人看向走來的觀諱,一齊開口,“忠誠的信徒啊,歡迎拜訪四面佛!”
拿着柳葉枝條的男子合十雙手,微微低下頭,“願你洗清罪惡。”
另一名男子揮揮手趕走停在手上的小麻雀,歎口氣,合十雙手,哀歎道,“你一定會死在這裡。”
觀諱無所謂歪歪頭,合十雙手,微微低頭。
一路上,記憶早已在腦海中一一浮現,她明白這裡是幻境,而碰見的四個人,應該就是四面佛的法相。
“怎麼出去?”
怨相搖搖頭,看着她再次歎口氣,“出不去,你還沒有洗清罪惡。”
哀相做一個請的手勢,“回去贖罪吧,施主。”
觀諱沒有動,用行動證明她的選擇。
哀相和怨相繼續催促,觀諱拔腿朝門沖去。
下一秒身後的世界噼裡啪啦的崩塌,觀諱的腳踩到了軟乎乎的東西,崴跌跪在地上,底下居然是一個蒲團。
喜相的笑聲從背後傳來,觀諱後領被人揪住,然後整個人飛了起來,被狠狠地甩飛到地上,爬起來一看,原來又回到了寺廟。
四面佛法相皆在,想來便是怒相将她甩了過來。
“施主可想起來了你的罪惡?”喜相轉着菩提,依舊一副笑嘻嘻的和煦面孔。
“沒有。”觀諱拍拍衣服站起來。
“為何,依舊不悔過?”四面佛同時開口,一道道聲音像疊了千層浪,鑽進觀諱腦海裡。
“我做錯了什麼?”
“為何不知悔改,你看看,你看看啊!他們死得多慘啊!”
言罷,怨相變成了一個像人一樣的東西,隻不過他竟然沒有了皮,觀諱目露疑惑。
哀相變成了高大粗壯,獨着一條腿的大錘,觀諱沒有過多理會。
怒相則變成了斷了手指的精瘦男子,觀諱微微睜大眼睛,神經性瑟縮一下,嘴唇蠕動,怔愣在原地,看着這張熟悉的臉,眯起雙眸。
“為什麼…”他們瞪着猩紅的眼睛看着她,一遍遍質問她,為什麼害死了他們!
為什麼害死了他們!
“觀諱,憑什麼!憑什麼我比不過你!”無皮人瘋狂地叫着。
觀諱覺得有點耳熟。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見死不救,害我性命!”大錘眼裡盛滿了恨,舉着屠刀像是要把她碎屍萬段。
“蕭度外!我好心好意,救下無依無靠的你,而你竟然害我活活餓死!”
精瘦男子一臉尖酸刻薄,瘦脫相的臉頰,感添幾分惡像。
“我們好冤!我們好恨!你為什麼不來陪我們!為什麼!”
他們朝觀諱伸出青白的手掌,掐住她脖頸,觀諱眼睛一一略過着他們,看着他們恨不得食肉吸髓的樣子,不由冷笑。
用力掰開他們的手。
“因為你該死啊!”觀諱平靜道,眼裡的厭惡一分不差地暴露了出來,盯着精瘦男子猛揣一腳,打穿了他的身體。
嫌惡地抽出腿,怒罵道,“去你的好心好意!不論你為人還是為鬼,我都不會放過你。
你收養我,不過是為了拿走我父母的保險金去喝酒賭博。
我每天小心翼翼看你臉色,讨好你,日夜擔心着被你抛棄,五歲就學着幹活,冬日的冰水,夏日的暴曬,而你回到家裡依舊又打又罵!
我有什麼罪?我憑什麼要贖罪,憑什麼!”
觀諱怒喝着,憤怒的情緒将她包裹。
明明已經長大了,可是看見他的那一刻,仿佛還是回到了那個狹小的雜物間。
“而你們又憑什麼讓我贖罪?”觀諱扭頭,看向李逾和大錘。
“不該死嗎?就算真的是我殺的又如何?為民除害罷了。”
觀諱聳聳肩,輕飄飄無所謂的聲音,透露着幾分不屑和不正經。
“執迷不悟!”四面佛的聲音帶着梵音襲來,震蕩的聲波讓觀諱心像要爆炸了。
“那他們嗎,你也毫不愧疚嗎?”
觀諱不屑輕哼一聲,身後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好像好久好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了,本以為已經忘記了,但是當聽見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從來沒有忘記。
“小度,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呀?”
觀諱嘴角嗫嚅?,不敢轉身。
“小度,不想看看媽媽嗎?”一個溫柔的女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