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說了,這是我們自己家,我不能隻考慮自己舒不舒服,而忽視了你的感受。”
張家明是個好人,連細節都妥善考慮。
但不知為何,這樣的體貼卻像一層玻璃罩,無形之中将兩人隔開。
顧青引無功而返。
可能是生理期快來了,所以人有點敏感。
一陣失落将她籠罩。
晚飯過後張家明去洗澡。她收拾好丈夫換落的衣服,淋浴間内水聲嘩嘩,她的視線移動,從沙發找到茶幾,想看張家明的手機在哪。他們是夫妻,偶爾翻翻對方的手機合情合理。
顧青引給自己搭建一番心理建設,合理化自己的行為,隻不過在一陣搜索後沒有結果,她才意識到丈夫将手機帶進淋浴間了。
嘩嘩的水聲沒有止歇,單調而冗長地砸在她的耳膜上。
“怎麼了?”淋浴間的門從裡面拉開,水聲也随之停下,“哪裡不舒服嗎?臉色那麼難看。”
顧青引收攏胳膊上的衣褲,勉強地搖了搖頭,她擡眼望下丈夫,卻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哪裡,“你内褲放哪了?”
“髒衣簍裡面。”見她沒事,張家明也沒多問,握着手機從她身邊經過。
張家明是某家快消品牌的副總,服飾幹練簡潔,有些特殊材質的衣物,她得專門乘車送往高級幹洗店進行處理。
探往口袋,搜尋裡面有沒有多餘的東西,再加以分類,看是要給他還是扔到垃圾桶裡。
面巾紙——扔掉。
一張明信片——帶出去給他。
打火機——帶出去給他。
空盒的香煙——扔掉。
布料……
手指的口袋内側摸到一陣綿軟的布料,跟外套完全不同的質感,薄而小巧的一片,她稍加用力拽出來,一塊紮眼的紅卡在她的手上。
顧青引抖了兩下,丁字褲上還有未幹的水漬夾雜在裡面晃。
一陣巨大的茫然劈頭蓋臉而來,顧青引腦袋發嗡,她愣愣地看向鏡子,裡面單薄潦草的女人也朝她投來無措的目光。
所以是誰?
所以她被瞞了多久?
悲憤像海嘯将她瞬間吞噬,顧青引扶着洗漱台,又緩緩蹲下,全身上下僵得隻剩一個念頭——不能被張家明發現。
她還不清楚該如何面對被丈夫背叛的事實。
在已經确認結果的前提下,顧青引反複推論他和外面女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偷/情的可能。
是回家之前,他們難掩激情,所以女人胡亂地将已經濕掉的内褲随手塞在他的口袋裡?
還是在廁所裡面,張家明時刻不離手機,是因為跟她在打視頻。
不管哪種可能,顧青引都感覺自己的肺部像被一張大手緊緊攥住,在絕望和黑色閃屏跳躍之間,呼吸也越來越難。
為什麼要出軌,為什麼要因為自己的貪欲而随心所欲毀掉整個家庭?
張家明他——明明是個好人啊。
大學剛畢業就遭逢父母因車禍去世,獨自一人拉扯叛逆期的妹妹長大,工作又努力又精明。
是他抱着自己說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可為什麼要選擇出軌?
顧青引躲在廁所裡面,她想起自己對他動心的瞬間。
也是在這樣的黑夜裡面,她因為公司利益的争奪而遭人蓄意報複。
走進回家的小巷,唯一照明的燈完全壞掉,在拳頭像雨點漫天落下的時候,是他忽然出現,将她緊緊抱在自己懷裡面。
他過分單薄的脊椎,義無反顧将她護住。
在恐慌之間,在鮮血溫熱的觸感與她皮膚接觸的瞬間,她嗅到薄荷冰涼的氣息。
接着一股力道将她狠狠推了出去,漫長的黑夜像看不到邊的噩夢,她隻能憑着一股勁兒逼自己拼命向前跑。
在被推出去的前一刻,她聽到他的聲音嘶啞又艱難地說道:“快跑!”
站在原點往回看,那段驚心動魄的回憶還是在時間的長河中面目斑駁,長出點點鏽迹。
三年前小巷子裡的薄荷氣息,最終彌散在原地。
張家明再也沒有吃過薄荷糖了,好像也已經忘記曾經拼命愛她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