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的環境比客廳還要沉悶,依然是厚重的床簾,深色系的床單,床頭櫃上纏繞在一塊的各種亂糟糟的數據線。
顧青引待了一會兒又碰了碰張獻喻的額頭,依然摸不出什麼來,自己剛進來前大幅度的走動,一時半會體溫有些發熱也是正常現象,不能作為參考标準。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重新下樓找醫藥店買體溫計,怕張獻喻吃了藥沒退燒,又問醫生該怎麼辦。
“現在發燒跟之前季節性流感生病不一樣,很有可能是病毒性發燒,如果她還沒退下來那不能吃藥了,得專門去醫院一趟。”
對方的話令顧青引的心沉了一沉。
回到家後,顧青引又勸張獻喻先别睡,先量下體溫。待到準确溫度出來後,她才松了口氣。
還好溫度不是很高,可能剛吃完藥沒多久,身體在一個恢複期,所以張獻喻才那麼困頓。
望着張獻喻沉睡的側臉,顧青引感到自己的肩膀頓時卸下千斤重的擔子。
對方是個好人,她的願望很質樸,希望好人不要受苦。
悄悄将卧室門合上,顧青引已經做下決定,不管張獻喻開不開心,她都要為她家做個改頭換面的大掃除。
尊重每一種人的風格,但如果以健康為代價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了。
不過聽說藝術家的性格都有些怪,顧青引在打掃的時候,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萬一張獻喻氣得把自己當場趕走了怎麼辦。
那也隻能做好被趕出去的準備。
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驅散屋内污濁的氣息。
将家具全部擦拭一遍,又跑去樓下買了瓶消毒水,摻一點點消毒水到桶裡,拖地的時候順帶能殺菌。
來來回回這樣打掃一趟衛生,顧青引已經累得腰快要折斷了,她艱難地靠在沙發上休息會兒,視線瞥到上午出門前特意換上的長裙。
純白的A字裙沾上了泥點和灰塵的痕迹,裙邊已經明顯髒了,泥點不知什麼時候凝固在上面,顧青引使勁兒摳了摳,但摳不下來,估計是在菜市場買菜的時候弄髒的。
這身乞丐風的衣服估計和等會兒被張獻喻掃地出門的場景很适配,她隻能這麼想。
張家明曾經提醒過顧青引,不要随意碰張獻喻的東西。
“特别是家具、衣服、書籍和作品這類。”他舉了個生動形象的例子,“你看過蠟筆小新嗎?裡面美伢生氣的時候,整個人會變成一座爆發的活火山。我真沒誇張,你碰我妹東西的話,她能把你撕碎。”
他之所以深有感觸,是因為曾經差點被張獻喻撕碎過。
那會兒張獻喻讀高中,因為成績一直提不上去,所以張家明在高二的時候就送她集訓去學畫畫。
美術特長生的生活很辛苦,一個月才能回家一趟,張獻喻回來的時候經常會帶着她的作品。
有一次她帶着張素描回來,一位老人和他的影子。
張家明覺得她畫得不錯,借着妹妹的畫作,他忽然開始回憶往昔。他妹從小就是個讨人厭的學人精,自己喜歡什麼她就喜歡什麼,這導緻張家明後來特别讨厭自己曾經喜歡過的東西。她現在沉迷漫畫還不是當初跟自己有樣學樣的嗎?
張家明越想越怅然,說不定他曾經閃現過的繪畫天賦,就是這樣被學人精妹妹抹殺掉了。
他沒忍住拿起畫筆,在張獻喻的作品上進行二次創作。當然,他隻是想抒發一下自己的怅然,沒打算真被張獻喻發現什麼,所以隻在素描的影子上添了幾筆。
讓影子看起來比較黑一點。
真的隻是黑一點。
誰想到張獻喻一下發狂,整個人宛如活火山爆發一下無法自控,一手拿畫一手抓住張家明的衣領,怒吼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一般問候别人有沒有病的都是神經病。
這些經驗都是張家明慘痛的血淚教訓。
顧青引對這個故事一直印象很深,張獻喻的室内裝修有自己的态度和風格,自己現在又是打掃又是通風,無異于跟當初張家明在她的畫作上進行二次創作一樣。
門忽然被人推開。
饒是不斷做好心理準備,但當看到張獻喻表情凝固的臉時,顧青引還是忍不住緊張,連呼氣都從是肺裡慢慢擠出二氧化碳來。
完蛋了!不然自己先主動道歉,再圓潤地離開?
“剛才那麼吵,是因為你在打掃客廳?”她虛弱地問道。
顧青引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沒經過你允許就打掃衛生,而且還影響到你休息。我是因為你生病了,然後這客廳環境又悶,真的感覺跟養木乃伊的棺材一樣,所以忍不住想打掃一下。”
她的解釋似乎完全不奏效。
張獻喻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顧青引下意識後退幾步,不知道生病的人打人疼不疼,萬一對方巴掌還沒落下人先提前暈倒了怎麼辦。
可下一幕,又令她睜大眼睛。
張獻喻蹲下來,從茶幾的抽屜裡面找出一包濕紙巾,給她仔細地擦拭裙邊的泥點。
長發遮住張獻喻臉上的表情,但顧青引分明看到,自己白色的裙上落下一滴滴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