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是點心的甜香,雖然有些過分甜膩,但到底隔着一堵牆、一扇門,真雪自認為還是可以接受。
就是不知道裡面正在加急做點心、蛋抽都要掄出火星子的師傅們是何感想。
真雪下巴枕在交叉的雙手上,縮在遠離街道的座位裡,耳中全是這座城市特有的喧嚣。
一牆之隔的廚房裡是這家點心鋪子手作點心的動靜,店鋪外不遠處則是密集的打鬥聲與槍聲,甚至還忽遠忽近,聽上去似乎是一場正處在拉鋸狀态下的攻防戰。
“不愧是橫濱,這個治安環境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她忍不住感慨出聲。
今天是她進入橫濱的第二周,在這短短七八天的時間裡,就已經遠觀過十一次交火現場、五次被卷入交火範圍和七次被當成待宰羔羊了。
是說出去會被勸“找個廟拜拜”的程度。
萬一被監護人們知道,更是後果不堪設想。
“你們東京也沒好到哪裡去吧,”年輕的女店主端着剛剛做好的點心走出來,“不是前段時間還說有炸彈犯差點炸死好幾個警察嗎?”
“還有那個‘溫泉旅館連環殺人案’,兩個犯人都是至今在逃,東京的警察工作效率簡直比橫濱極道還低。”
真雪:……說得好對。
但凡是在橫濱,敢這麼找事的家夥估計早就被極道們抓出來沉進東京灣了,哪能輪得到他們鬧騰得整個東京都人心惶惶。
警察的辦事效率和辦事質量還不如各自占山為王的民間極道組織,他們東京人出門在外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快支棱起來啊,東京警視廳!
不過話又說回來。
随那起案件産生的“溫泉旅館連環殺人案”鬧得沸沸揚揚,由于一直抓不到兇手,受害人家屬和潛在受害人,乃至近期去過那裡旅行的遊客都精神緊繃,警方的公信力也因此呈現下降趨勢。
但……
真的有人能夠在警方增派人手圍追堵截的情況下,避開所有人的眼睛,避開那些聊勝于無、據說能除了犯罪嫌疑人拍不到外什麼都能做的監控,用隻見血不見人的手段襲擊他人嗎?
經過特殊訓練、或是異能者、咒術師這類特殊人群或許能做得到。
可如果兇手真的有這樣的能力,當初根本就不會被警察抓到,更何況真雪沒有在那個人身上感覺到任何能量波動。
說不定,那片本就有明顯異常的土地,真的在那起案件後孕育出了咒靈,此刻正在咒術總監部和窗的眼皮子底下平等攻擊每一個當時在場的人。
而她自己,近期不是在咒術師的大本營就是待在橫濱,恐怕那個咒靈根本沒法找上來。
想到這裡,真雪不自覺推了推鼻梁上的咒具眼鏡。
橫濱不僅僅是天元結界脆弱,就連咒靈都少得可憐,而且幾乎不會超過三級。
到目前為止她見過的唯一一隻二級還是扒在港口的走/私船上,船一進港,咒靈就嗷地一聲跳海跑了。
如果不是治安實在太差而且極度排斥咒術師的話,倒是很适合在将來放進咒術師度假地備選名單。
咳,扯遠了。
店主又打包好一盒點心,将紮着漂亮蝴蝶結的盒子摞在桌面盒子山的最頂層,感慨道:“我是很感謝你和你哥哥的喜歡啦,但是這個數量未免太大了,真的能吃完嗎?”
“能吃完的,絕對。”真雪斬釘截鐵地回答。
最強就連對糖分的追求和對點心的食量也是最強。
更何況這裡也不僅僅是五條悟托她代購的份,還有給夏油傑和他的雙胞胎女兒、自家的刀劍、高專裡的熟人們的部分。
五條悟本身并不是個對衣食住行十分挑剔的人,但從小在興旺數百年的大家族中長大,所有待遇都是頂尖,眼光自然也高得吓人。
能夠讓他吃過一次後點名還要的,必然是好東西,當然要帶回去給所有人分享。
店主小姐忙裡偷閑,站在桌邊一邊整理盒子上被碰亂的絲帶結,一邊和最近憑空出現的大客戶閑聊,言談間說起橫濱的近況。
某個組織的首領被叛徒出賣險些喪命,哪艘船上的貨物被對家截胡。
在橫濱以外,這些事即使發生,為了保證不引起恐慌也大概率不會被政府隐瞞。
但對于膽大心細的橫濱本地人來說,也不過是私下的談資。
店内空氣中的甜味濃度還在持續上升,外面的槍聲也越來越近,最後堵在不遠處的街尾開始勢均力敵的貼臉掃射。
橫濱火力恐怖如斯。
随着一聲清脆的鈴響,店門被推開,一個頭發散亂衣服上沾着灰塵的的粉發女孩走進來,眼神迅速掃過店内後又轉過身将差點滑倒的男孩往上提了提。
這家點心鋪子由民宅改造而來,他們就這麼站在原本是玄關的地方,背對着用餐區保持沉默。
店主小姐隻回頭看了看,确定他們停留在玄關處後就不再理會。
在街巷間遭遇極道幹架的時候躲進附近的店鋪避險也算是默認的潛規則,隻要不做得太過分,在橫濱掙紮求生的人們還是不會拒絕的。
隻不過……
借着轉身的動作,店主小姐擡手點點自己的手腕,示意真雪留意。
真雪回以一個極輕微的點頭。
早在那個粉發女孩推開門的時候,真雪就注意到她手上戴着一個藍色的手環。
再加上不太合身的舊衣服和略顯瘦弱但精神狀态尚可的未成年,真雪很快就确定了他們的來曆。
“羊”。
不僅如此,她還注意到那個女孩雖然側身背對着這邊,眼神卻時不時就往她身上瞟。
且不說她的動作并不算隐晦,單看身邊坐着的物吉貞宗已經按上刀镡的手也知道了。
其實也不奇怪。
真雪個子是比同齡人小一點,但能夠看得出身體健康氣色上佳,與橫濱街頭出沒的兒童和青少年營養不良的瘦小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