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細想,真雪從腰帶裡抽出天逆鉾,将刀身側面按在右手手背上。
在天逆鉾面前,管你可控的還是失控的,所有術式都會被一視同仁地解除。
如鬼影般閃爍的咒靈退去,刺骨的陰冷也随着術式解除一并消散,隻有衆人臉上未散的擔憂和驚恐能證明剛剛發生過什麼。
三隻小羊羔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此刻完全是靠刀劍們攙扶,缺氧般大口喘息,甚至顧不上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羊之王卻是個例外。
“那個,你還好吧?”雖然臉上還有輕微的驚慌,但那雙藍色的眼睛裡竟是擔心要更多一點,“你先别哭,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再商量……”
他不說話還好,這話一說出來,剛剛回過神的真雪直接跳過啼笑皆非的階段,當場笑出了聲。
看來人與人還是有區别的。
羊之王會關心敵人為什麼突然哭了,要是五條悟的話,大概會一邊大聲嘲笑一邊拍照留念吧。
劇烈的情緒起伏讓真雪有些疲憊,因此很快擦掉臉上殘留的淚水,恢複平靜。
“放開他們吧。”她說。
白山吉光和藥研藤四郎收回手,而不動行光則用帶着明顯嫌棄意味的動作甩掉了本體刀上沾到的幾點血珠,在清脆的金屬聲中收刀入鞘。
一直關注着他們的中原中也親眼看着瞄在白濑額頭上的紅點同時消失,他的神色反而比剛才更加緊張。
因為一句輕飄飄的承諾就放人?
在橫濱哪有這麼好的事。
“扔出去。别再讓我在附近看到藍色手環,不然,就去東京灣裡和極道們作伴吧。”
被獨自留下的中原中也雙手緊握,身體保持着看似松弛的狀态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真雪手握天逆鉾,稍稍走近兩步後又停下,問道:“你身上、或者身邊,有發生過什麼無法解釋的事情嗎?”
“啊?”
中原中也嘴巴微張眼神茫然,并不清楚話題是怎麼跳到這上面來的。
“……這個,應該沒有吧。”
剛剛那種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詭異陰影倒是以前沒見過,像錄像店裡播的恐怖片一樣。
但應該也隻是異能力的一種,說不定流淚就是使用異能力的前提條件呢。
等等,那他剛才說的話豈不是很丢人嗎!?
怪不得她突然笑出聲啊!
窘迫的紅暈逐漸蔓延上臉頰,中原中也此時恨不得把帽子拉到鼻尖上。
“真的,沒有嗎?”真雪追問。
“啊,沒有。”
再次被否認,真雪垂下眼眸。
他在說謊。
即使努力直視她也飄忽不定的眼神,不自然僵硬的面部肌肉,手指搓弄袖子的小動作,無一不說明他在說謊。
真雪的老師給她找過無數助教,為的就是練就這一身看微表情微動作的本事。
如果連一個單純的羊之王都看不透,這門課她就可以直接宣告挂科了。
不過也沒有到要逼問的地步。
嚴格來說他們并不是敵人。
思索片刻,接着袖子的遮掩,真雪從自己的禦守庫存中拿出一枚,放到身邊的巴形手上,由他遞交到中原中也手中。
“就當做是賠禮了。既然他們犯的錯由你承擔,那麼被冒犯的賠禮也應該由你收下,對吧?”
“如果你很在意那個承諾,那就請管束好自己的下屬,别再讓他們像爛橘子一樣到處惡心人了。”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道:“……不是下屬,我們是家人,是同伴。”
他說得笃定,但并不會改變真雪對此的悲觀态度。
“同伴?”
她下意識忽略了“家人”這個稱呼。會把你當工具使用的,可稱不上是家人。
“那就,祝你晚一點被自己的同伴背後捅刀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中原中也思索再三,最終還是将禦守放進衣服内側的口袋裡。
要是交給白濑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說不定回去還有得吵。
走出小巷找到被扔在外面衣服都沾了泥的三人,中原中也一邊好脾氣地聽着抱怨一邊三令五申不要再靠近這邊,扶着脖子受傷還扭到腳的白濑漸漸走遠。
渾然不知剛剛離開的女孩此刻就站在最外圍的樓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
“喲,主公,”陸奧守吉行扛着沒有子彈的狙擊槍走過來,“還好嗎?”
真雪收回視線,很輕地“嗯”了一聲。
“不開心的話要說出來哦,我們會陪着您的。”
看他豎起大拇指,笑得大大咧咧全無陰霾的樣子,真雪也回以一個微笑,轉頭又看向咒靈逐漸聚集的方向。
那枚禦守是在神社裡完成的,同時承載着淨化與治愈兩種靈力。
她還是存着私心,想看看“羊”的發展會不會與咒術總監部有所區别。
為此,首先要保證“羊”和羊之王都活着。至少不能死在可能形成的高級咒靈手裡。
忽然一陣神樂鈴的清脆鈴聲響起,打斷了真雪的思緒。
“鈴姐?有事嗎?”她接起電話,聲音溫柔的女人隻是略打了個招呼,就點開了免提。
“請問是千代宮小姐嗎?這裡是東京警視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