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一縷極輕微的風刮過,藥研藤四郎和不動行光同時伸出手抵住伊達航肩膀。
伊達航畢竟是刑警出身,反應也不慢。
見勢不對他下意識就要回身掙脫,可惜終究是刀劍快他一步。
兩人用力将他按在茶桌上,顧不得被打翻的杯盞,另一隻手又死死握住伊達航的手臂。
跪坐的姿勢本就不利于行動,上半身再被壓制,伊達航一時竟掙不開兩個少年的束縛。
“喂!你們幹什麼——”
松田陣平立刻就要起身幫忙。
萩原研二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此刻還能保持鎮定。
之前真雪問的那句話幾乎是明示這件事與“那邊”有關系,并且是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複之後才動手,說明班長身上的問題恐怕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雖然看上去吓人了點、危險性大了點,但總比那位上來就是死亡威脅的夏油議員要好一點吧。
……大概。
萩原研二攥緊的雙手用力到顫抖。
即使心中早有猜測、因此故意在伊達航匆忙外出時撞上來,也不代表他真的能對當下的情況無動于衷。
所幸無論是他還是松田陣平,都沒能找到出手的機會。
伴随清亮的出鞘聲,銀色刀光一閃,白山吉光雙手握住出鞘的短劍,向伊達航的後頸刺去。
預想中血液飛濺的場景并未出現。
刺眼的藍光從刺破皮膚的劍尖迸發,伊達航身體一僵,轉瞬又抽搐起來,露在外面的手腕、脖頸和面部同時浮現出猙獰的黑紫色紋路。
紋路逐漸消退,黑紫的東西仿佛逆流而上般,從劍尖劃開的傷口噴湧而出,于半空凝聚,逐漸顯露出形體。
除去偶爾扭曲成形似蜥蜴、或是别的什麼動物的樣子之外,大部分時候它都呈現出誇張的人臉形狀。
沒有鼻子,雙眼的下眼皮被拉到臉頰中段,嘴巴更是大張着左右歪曲,張合間還在掙紮着往伊達航身上靠近,似乎想從他身上啃下一塊肉。
藍光漸盛。
似人非人嘯叫聲貫穿鼓膜,人臉逃竄無門,終究還是在明亮的藍中消散了。
真雪收回釋放靈力的手,呼吸有些急促。
身側的巴形松開捂住她耳朵的手,輕輕托着她的手臂扶她坐下。
白山吉光退回到真雪身後,藥研藤四郎和不動行光也松開了滿身冷汗還在大喘氣的伊達航,如同出現時那樣毫無征兆地消失在和室裡。
一片寂靜,隻餘伊達航的喘息聲。
起身到一半的松田陣平雙眼瞪大瞳孔緊縮,滿臉不可置信:“這、這到底是!?”
萩原研二将撲倒在桌上的伊達航扶起來,湊近發現他脖子上隻有一個極其細小的出血點,恐怕用不了幾分鐘就能完成凝血開始結痂。
作為三人中唯一的知情者,萩原研二猶豫片刻,還是将心中的疑問說出口。
“千代宮小姐,這起案子是和……有關,對嗎?”
比回答先到的,是戴着眼鏡的高大男人不善的目光。
萩原研二這才注意到對面的小女孩此刻臉色蒼白,閉着眼睛還沒緩過來的樣子。
是他太着急了。
真雪此時确實很不舒服。
咒力失控也就是一小時前的事,緊接着就動用靈力,身體多少有些吃不消。
良久她才喘勻氣,确定伊達航隻是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并無大礙之後,才續上之前的話題。
“直接說結論吧。”
“橋本拓已經死了。無論是之前襲擊案件的犯人,還是剛才的怪物,都是橋本拓死前的詛咒化身的怪物。”
“我們稱之為咒靈。”
正如警視廳查到的線索那樣,“橋本拓”是按照當天出現在旅館的順序殺人。
但實際上,殺人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從他身上誕生、或者在吃掉他後反被其怨念控制的咒靈。
隻有極少數咒靈能夠誕生理智,剩下的不是毫無意識地捕食人類,就是受到強烈負面情緒的驅使,行為模式和所承載的怨念保有一定的相似度。
“所以那隻咒靈才會四處攻擊那天在旅館的人嗎。”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代入橋本拓的角度就想通了。
無非是自己陰謀敗露被捕又死去,想讓所有人給他陪葬吧。
“至于伊達警官身上的這個。”真雪看向擦掉臉上的冷汗重新坐直身體的伊達航。
“你因為上山搜索很晚才到達旅館,但你是直接拆穿橋本拓的人,所以他對你怨念最深,咒靈也因此一直積蓄力量隻求一擊必殺。”
“但你很幸運,身邊有人幫你分走了一部分詛咒,否則……”
她話沒說完,但三人都明白後面的意思。
伊達航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再次褪去幾分血色。
“等一下,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聽了一耳朵超自然力量的松田陣平滿臉不可置信。
這說的還是霓虹語嗎?
死人殺人也就算了,要是人死了就會變成剛才那種怪物,那這個東京還能有人活着嗎,早都死光了吧!?
“不是死後會變成怪物,”真雪忍着一陣陣的頭疼解釋道,“隻要人類還會産生負面情緒,這種怪物就随時都可以誕生,而且無處不在。”
“那為什麼之前沒見過這個什麼、咒靈?”
松田陣平當然是無法接受的。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裡他從來不知道世界上竟然存在這樣的怪物。
今天見到一隻,他眼見為實也就算了,突然讓他相信這種怪物無處不在?
這怎麼可能呢!
“因為我們不是一直能看見的,小陣平,”留意到女孩越皺越緊的眉毛,萩原研二主動接過話題,撿着能說的說,“對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隻有在遭遇危險瀕死的時候才有看到咒靈的機會。”
他苦笑着,想起了最近的兩次瀕死體驗。
一次是險些被炸彈炸死,另一次是被那位笑起來一臉佛相的議員先生威脅。
看到他的表情,松田陣平停頓片刻,回想起那天萩原研二從會議室出來似乎就是這副樣子,旋即隐約意識到萩原研二知曉内情的真相。
他止住到嘴邊的話,眼神複雜地看看明顯不是普通人的千代宮真雪,又看向自己的幼馴染。
萩原研二朝他搖頭,示意他别再追問,之後再說。
松田陣平于是氣悶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