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結了一層薄冰,空中的雪花緩緩飄落。
一襲素紗的仙人站在高處一棵楊柳樹下,冬日枯萎的柳樹此時竟發出了芽兒,垂下的柳絲在寒風裡飄蕩,連風似乎都帶了暖意。
手托淨瓶,玉指輕撚。白色的薄紗衣如流雲翻動,頸上戴五彩寶石璎珞,腰間環佩流蘇燙金,頭上佛冠如金如玉,綴朱砂藍寶,垂披雲色頭紗,身後光相蒸騰,神秘美麗不可方物。
“這就是觀世音尊者?”圍觀的鄉鄰之中有人高呼一聲,人們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些日子為了娶到貌美漁女所背誦的經文,無一不是在傳頌菩薩的佛法,本不信神佛存在,而今親眼所見,紛紛下拜請求。
有人求财,有人求子,有人求權。
阿醜盯着那些珠光寶氣的珍貴之物,更加深了要娶到這個漂亮老婆的想法,哪怕不能沾光也成個無所不能的神仙,偷偷拿走一串珠寶也足夠逍遙一輩子了!
“我不去落伽山,你應該留下來嫁給我才是!”阿醜從河灘一路往上跑,跑到了岸邊的柳樹下,拽住那飄渺的霞衣,用一種質問的語氣說,“你既然是思凡來招夫的,我又通過了考驗,怎能說話當放屁呢,神仙也騙人嗎?”
話語粗鄙,行為不端,對神佛毫無敬畏之心。
“貧僧乃佛門弟子,何來思凡。”菩薩慈悲輕歎,即使是對普羅衆生也隻用貧僧謙稱,修行永無止境,隻要還在修行的路上,便是貧僧。
此來南蟾部洲是為點化愚昧世人,弘揚精妙佛法,引向善之心。這醜姑娘雖有慧根,卻靈台混沌難明事理,接她往落伽山正是想點化她,開靈智。
她放着修行的機遇不要,竟執着于紅塵俗事。
菩薩自然沒有思凡,但既然是以招親為普度之門,也算是結下因果,她不願意往落伽山去,也該了卻因果,度她出苦海。
“好吧。我留下。你通過了考驗,我自當遵守約定嫁給你。”
“太好了,那,那我們今日就成婚吧!”
“你我約定,此後改去粗鄙陋習,誠心向善。若有惡行,我便一去不歸。”
“可以!當然可以!”阿醜立刻應下。
“什麼!她憑什麼?!”圍觀衆人見到阿醜這個不是偷就是搶,整天吓唬人的惡霸竟娶了個神仙老婆,自然是不高興的,立刻就數落起來。
“菩薩,阿醜做的壞事之多,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你可不能被她騙了!”
“就是啊,她那樣貌必定是惡鬼投胎!她跟着你學了本事,隻會害人!”
在場所有男子心中都浮現了相同的想法:與其嫁給阿醜,倒不如嫁給自己!既然菩薩說無衆生相,這天大的便宜為何不能落到自己頭上?!
菩薩垂眸,已看穿衆人所想。
并非是敬畏神佛不可攀,而是覺得自己沒得好處,就是吃了天大的虧。
阿醜笑得一如既往可怕,說:“桀桀桀——誰說我讨不到的老婆的!我現在有全天下最漂亮的神仙老婆,你們誰也别得罪我!否則我讓我老婆殺了你們!”
菩薩微微搖頭,阿醜連忙捂住嘴巴,試探問:“這也算壞事?我隻是說點狠話吓唬他們,又沒動手。”
佛目輕眨,霎時周圍景象變化,從河邊回到了阿醜的小茅屋。
家中很亂,自從父母帶着哥哥抛下她後,諸多事物就沒有再打理過。沒人教她如何生活,她隻照着别人對她的态度去生活,所以,她是一個惡霸。
夥房裡已經結滿了蛛網,老鼠在角落裡做了窩,竈台上的鍋破漏,屋頂也透風,竈堂裡還有一窩蛇。
“阿彌陀佛。”菩薩輕歎一聲,撚起淨瓶中的楊柳輕輕一揮,屋内頓時幹淨整潔,不惹塵埃。
至于那蜘蛛、老鼠、和蛇,也因此得了柳枝的甘露靈力,由此生了靈智,竟開口說人話了。
“哎呀,家裡怎麼變得這麼幹淨,我的窩都沒了。嘶嘶——”蛇自言自語,随後大驚,“我,我在說人話?!”
“吱吱吱——”老鼠笑起來,“讓你總想吃我們,啊,我的窩呢?我怎麼也在說人話?”
角落的蛛網也沒了,蜘蛛緩緩飄落下來。
菩薩伸出白玉手打算接住蜘蛛,阿醜卻嘿了一聲跳起來,将蜘蛛抓在掌心。
蜘蛛沒敢說話,八隻眼睛透過指縫看着如今的形勢,它聽老蜘蛛說過,如果有機緣的話,會有行走在人間的神仙,點化一些善良的動物,因此有變成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