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 Jackson的回擊可不隻是一個微笑,一句“晚安,姓氏+護士”就結束的。他是認真的。
從那次以後,之後的每次檢查都進行得很順利。夏初是一個合格的護士,她毫不馬虎地為他工作,而他則是一個乖巧安靜的病人,對她的指示也言聽計從。
隻是……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奇怪。
除了必要的檢查問答,他們之間簡直可以用零交流來形容。每次都是“開始吧”、“再見”、“晚安”這類禮貌性用詞,他們幾乎沒有說過任何一句多餘的話。
她既然稱呼他“Jackson”,他便不輸人似的叫她“Grande”。
很好,夏初很喜歡這樣,她毫不在意。
不好,Michael很讨厭這樣,他很在意!
Bill察覺到因為一個美麗的新護士的冷漠和無視,導緻Michael不開心,而且是那種悶悶的、不想表現出來的不開心。
Bill笑話他表面裝得優雅内心實則郁悶:“你在跟一個女孩子作對,Michael。”
Michael靠在椅子上,無辜又不滿地攤手以示清白:“我不想,Bill,是她先開始的。”
可你幹嘛要去在意呢?Bill用疑惑的小眼神斜睨着他,忍住了發自内心的吐槽。
是的,即便Michael不想承認,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和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孩兒陷入了一場“冷戰”。可是更奇怪的是,他們之間的關系越是僵硬,自己好像就愈發地在意她。
Michael其實很愛笑,無論是對保镖、工作人員還是任何人,他天生友好可親,也天生調皮嬉鬧,愛笑的程度仿佛受過上帝的眷顧。但最近,隻要來工作的夏初一出現在周圍,他就會立刻收斂,變得溫柔而有距離,而且惜字如金起來。
沒什麼,夏初并不想在意這些,她不在乎。
而Michael卻發現自己的眼睛卻總是忍不住去悄悄觀察她。
她很安靜,偏淡漠,不愛說話,給人的感覺有點不谙世事,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的模樣。
“原來你喜歡這麼盯着一個女孩子看,Michael?”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接着,Michael的腦袋就被一隻細嫩的手給不客氣地扶正了。
打趣他的化妝師Karen Faye。從拍攝《Thriller》專輯封面開始,她就成為了Michael的專用化妝師。這個擁有一頭蓬勃紅頭發的女孩看起來直率正義,幽默感十足,她是能讓Michael信任的人。
Michael今天有一場活動要出席。他是萬人矚目的巨星,每一次出現在公共場合都需要精心打扮,時刻保持形象,這是他對自己的時尚要求。
各種燈泡的映照下,鏡前是大件小件的化妝工具,Karen扣起Michael的下巴,在他的小臉上塗塗抹抹。她繼續調侃:“你的新護士很漂亮啊。”
“謝謝。”Michael乖張地回答。
“我誇獎的人是她,不是你。”Karen正在為他上底妝,順手輕點了下他的額頭。手裡忙歸忙,她又說:“不知道她和Brooke Shields相比,兩個人誰更漂亮,嗯哼?你覺得呢?”
“美貌又不能代表一切。”Michael淡定反駁,語氣頗為反骨。他一向是認同這句話的,但天知道,當這句話用在夏初身上,他說出口的時候其實有點違心。
Karen一手拿着刷子,新奇地向靜候在一旁的夏初大聲打着招呼:“嗨小美女!你好嗎!”她的笑容大方毫不做作,眼睛裡偶爾的神氣與狡黠證明她是一個有趣的人。
夏初呆坐在沙發裡已經好幾個鐘頭了,緩慢而艱難地朝她回複了一個幾乎沒有的微笑,那個沉甸甸的藥箱還死氣沉沉地放在她的手邊。
Karen在Michael耳邊友好地提醒道:“哇哦,你的新護士好像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哦。”畢竟以前Debbie在的時候,她們倆笑鬧的聲音能讓整個屋頂炸開。
“你還沒真正見識過呢。”Michael閉着眼靜靜地端坐在椅子上,任憑她捯饬着自己的小臉。
“可你待會就要去活動現場了,她既然來得這麼早,你為什麼不讓她檢查完之後再化妝呢?難道你想回來之後再讓她檢查嗎?”Karen小聲問,她可不想讓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女孩聽到自己在議論她。
為什麼,夏初也想問為什麼。
打從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她就坐在這裡了。他早早地将她叫來,卻沒有立即開始檢查,現在又連妝都化上了,還讓她就這樣幹坐在旁邊看着他上妝,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在整她嗎?
她靜漠地看着Karen拿着深色的底妝膏,不漏一處地将他臉龐、下颌角、脖頸上的白色斑塊塗抹變黑,以保證膚色看起來均勻正常。她連他手背上的區域都不放過,她知道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他患了難纏醜陋的皮膚病,他不想招來旁人異樣的眼光。
他隻能用這樣的方法去遮住那些讨厭的白色小斑塊,化了再卸,卸了再化,每天如此,不厭其煩。
化妝完畢,Michael換上了挺拔帥氣的衣服,帶着Karen和Bill就準備離開,好像已經完全把角落裡的夏初給忘了。他表演得就像剛好在出門前想起了什麼似的,頓住腳步,回頭對夏初道:“哦對了,Grande,我要去出席一場活動,晚點才能回來,你在這裡待一會兒好嗎?”
他的聲音總是很輕細,禮貌而溫柔。
Karen上車的時候Michael已經早早地坐進了車子的後排,靠在真皮座位上。正副駕駛位的Bill與Miko兩個人面面相觑,Bill回頭望了Michael一眼,确認道:“我說,你真就這麼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了?”
Michael冷淡地“嗯”了一聲。
Karen也對Michael的這番操作很是疑惑,她關上車門,問道:“為什麼?”
“我不知道。”他目視前方,說不清情緒,“我就是想讓她等着。”
一大幫人都跟着Michael走了,整個工作室隻遺留下女孩兒一個人——夏初還靜靜地坐在沙發裡。這裡除了自己,一個人也沒有。又坐了将近一個小時後,她終于決定站起身,開始在房子裡走一走,她實在太無聊了,隻能給自己找些事做。
摸着扶手,她走上樓梯,又走下樓梯,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又坐回了原來的沙發裡,撐着下巴歎了口氣。
Michael坐車返回工作室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左右,Karen已經回去了。副駕駛的Bill眼淚汪汪地打了個哈欠,Miko開着車,道:“都這個點了,我希望那女孩兒不會睡着,還有精力為你檢查。”
Michael也想知道夏初現在在做什麼,是在睡覺?還是在一個人生着悶氣?他讓她白白等着,她的心裡應該頗為惱火吧。他有點好奇,他還沒瞧見過她發脾氣的樣子呢。
到達工作室。幾個人回到了化妝間,見藥箱好好地躺在沙發上,夏初人卻不見了。Bill唠叨:“看吧,你把人家氣跑了。”
“她的東西都在這兒,能跑到哪兒去。”Michael兩手插着兜淡定地說,“找找吧,她一定還在這兒。”
Bill往沙發裡一躺,幽怨道:“你找去吧,我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時候該怎麼跟她解釋我們放了她幾個小時的鴿子這件事,我尴尬。”
Michael瞧向Miko,Miko一怔,索性也在Bill身旁坐下,攤手嘀咕:“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知道我不會說話。”
Michael歪頭,老闆無語。
兩個保镖都不願意動,Michael隻好自己去找。在推開了幾間房門後,他聽到練舞室有些動靜,随即緩緩走過去。
練舞室四面都是鏡子,夏初果真在裡面——她站在中間,被鏡像包圍了。
她好像剛進來不久,對這裡的一切顯得有些好奇,近距離地觀賞了一會兒鏡子裡的自己後,她輕輕地後退了兩步,接着又後退了兩步。
門縫裡的Michael好奇地伸了伸腦袋,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忍不住昂起雪白的脖頸,以優美的姿态擡起手臂,踮起腳尖翩翩起舞,輕盈旋轉後,用足尖在空中跳躍,一頭浪漫的長發在身後蕩漾。夏初在Michael的練舞室裡跳起了芭蕾,穿着最簡單的衣服,配着她心中卡農溫柔的曲調。
原來她會跳舞?
Michael有點驚訝,從她的手勢他看得出來她頗為專業。雖然必須保持着高雅的姿态,但沉浸在舞蹈中的夏初看起來輕松愉悅,這是Michael見過的她最“活潑”的時刻。
就像一隻優雅曼妙、高貴純潔的白天鵝。
她的眉梢眼角,鼻尖嘴唇,都似冰雪一樣純潔,從不勉強自己去讨好任何人。Michael從沒見過這種女孩兒,她越是安靜,越是美麗,越是令他心生好奇,忍不住想要探索更多。他開始有很多的疑問,她從哪裡來?她的家庭是什麼樣的?她身上有着什麼樣的故事?
可原本輕靈飄逸的夏初突然“撲通”一聲坐在了地闆上——因為沒有穿舞鞋,她沒能堅持多久,隻得疼得坐下來揉腳尖。
Michael悄悄觀賞着這一切。其實他挺喜歡看她因為吃痛而蹙眉努嘴的模樣,因為這樣的神情令她顯得靈動而真實,可惜她好像從不願意在外人面前袒露,尤其是自己。他的神情略顯沉靜和複雜,但很明顯他并不想做一個打擾她靜谧的個人時光的破壞者,所以慢慢後退,接着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回到化妝室的沙發跟前,Michael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反趴在椅背上,挑眉對Miko差遣道:“她在練舞室,去叫她吧。”
戳向自己的手欲言又止,Miko左右看看,無人可叫,最後歎了口氣起身:“到底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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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那次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折騰到了午夜,她很累,回去踢飛鞋子,扔了包,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上次白白等了半天,這次她學聰明了,特意帶了本書來消遣時光。她一直在低頭看書,以至于沒有注意到有人又開始不自覺地盯着她。
椅子上的Michael一直觀察着夏初坐在角落裡靜靜讀書的模樣。
她在看什麼?哦,是薩克雷的《名利場》,是本好書。
Michael看得出來,她不是那種腦袋空空的女孩兒,她看書的姿态和專注的神情已經告訴了正在觀察她的人,她的精神世界就像她閱讀過的無數本書一樣,遼闊而富饒。
然而,她是否也如同書中的女主角蓓基·夏潑一樣,嘗過貧窮的滋味,一心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利用自己與生俱來的美貌與出衆的智慧來擺脫困境,不擇手段地用勾引利用男人的方式飛上高枝?她是否也将“男人靠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這句話奉為座右銘?
Michael赫然發現自己花了太多的時間去琢磨這個女孩兒,說實在的,當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他有些驚訝。
這時候,身旁伸出了一隻小黑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夥計,你為什麼老是盯着她?”
Michael回過神來,和自己說話的正是上次一起陪他出席奧斯卡頒獎晚會的童星Emmanuel Lewis.他患有侏儒症,完全就是個孩童模樣,雖然身有疾病,但他很活潑,他和Michael是好朋友,Michael常常帶他來工作室裡,教他唱歌跳舞,一起玩耍。不久之前他的小身闆還扭來扭去的,逗得Michael直鼓掌。
被逮到的Michael笑了笑,回複道:“我沒有盯着她。”
“不,你有。别不承認了,你對她有意思?”Emmanuel小大人似的問。
Michael搖搖頭。
Emmanuel失望道:“太可惜了。我還在想,如果你喜歡她的話,那麼就沒人和我競争Brooke 了。”小家夥攤手。
Michael被逗笑,他沒說話,然後走開了。
Emmanuel才沒什麼好害羞的,他溜達到夏初附近,接着一屁股坐在她旁邊,打招呼道:“嘿!”
夏初從書裡擡起頭,看見Emmanuel穿着印着迪士尼卡通的衣服,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嘿。”她回應道,“你好。”
人小鬼大的Emmanuel鄭重其事地伸出小手和她握了握,夏初忍俊不禁,也鄭重其事地和他好好握了握。
Emmanuel和她聊了會兒天,并好奇地問她各種天真而又刻闆的問題,比如“你是中國人嗎?”“中國人都會功夫嗎?”“你見過李小龍嗎?”等等。
夏初會淡定回答他“我是中國人”,“我不會功夫”,“我沒見過李小龍”。
小家夥失望地道:“哦,好吧,那可真遺憾。”
他說他也想看書,夏初就把手裡的書給了他。可Emmanuel想看帶插畫的童話書,對這種大人看的書沒有興趣,看到他手腳毛躁,夏初教他要愛護書本,他吐槽說:“你怎麼跟Michael說一樣的話?”
夏初不解:“什麼一樣的話?”
“他說我們要愛護書本,還說人一定要讀書,否則将愚昧地度過下半生。我都聽煩了,我看你們倆還真像!”
夏初一怔,被他一句話給說楞了。
對Michael而言,夏初越是吸引他,他就本能地越是警惕。他想知道,這女孩兒是否真如表面看上去一般不谙世事,還是,她其實是個非常善于僞裝的人?他決定一探究竟,看清楚這個女孩兒是否可以留在身邊。他這麼想或許是自己疑心太重了,但根據以往的經驗,他不願意冒這個險。
翌日。
大清早就被電話叫起來的Miko開車載着Michael來到了夏初家的公寓樓下。他們把車停在了附近的一處樹蔭下,半個上午的時間,他們什麼也不做,就這麼坐在車裡盯着二樓的陽台看。
“你确定她住二樓?不是三樓四樓?”一上午了連個人影都沒有,副駕駛位的Bill反問Miko,開始起内讧。
“我确定。”Miko争辯道,“她的資料上寫着她住在幾棟幾層,還有她的門牌号,這都是你給我的,老兄。”
Bill不聽,索性堵住耳朵開始閉目養神。
後排的Michael望着二樓的陽台,那裡的玻璃門緊關着,裡面被落地窗簾遮得嚴嚴實實,陽台上擺滿了花花草草,每一盆都生機盎然,可以看出它們被照顧得很好。
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Miko突然提醒道:“嘿,快看陽台,她出來了。”
另外兩個人都投去了視線,見夏初正站在陽台舒服地伸着懶腰,她穿着睡衣披散着頭發,享受着陽光的沐浴。然後,她又進去了。
“好不容易出來一下,她怎麼又進去了?”Miko急了。
“人家不得吃早飯嗎。”Bill說。
夏初洗漱完畢,吃完早餐後就開始打理她陽台的花。她好像很喜歡她的陽台,也很喜歡曬太陽,坐在那裡讀了大概一個小時的書後,她擺起畫架,調起顔料,開始畫畫。遠遠的,三個人就這麼坐在車裡盯着她瞧。
Miko餓了,開始啃一塊從街邊快餐車買來熱乎乎的卷餅,他剛剛下車去買的。Bill也趴在車窗上看,百無聊賴地嘟着嘴,下巴擠出好幾層,Michael坐在後排,昂着首,目光深遠地觀察着夏初的一舉一動,一上午他都沒怎麼說過話。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
夏初仍坐在陽台,她一手持調色盤,一手持畫筆,往面前的畫闆上塗塗抹抹。陽光的照耀下,她整個人白皙得發光,像玉一樣通透,微風輕蕩着她耳邊的碎發,她随意地将頭發撩向腦後。
“喲,她真漂亮。”Bill兩隻胳膊疊在車窗上,賞心悅目地說,他還維持着那個姿勢趴在那兒。
“我覺得她像我喜歡的一個女演員——”Bill想了一會兒,說出了名字,“是的,海蒂·拉瑪。”
“不,她們一點也不像好嗎。”Miko表示反對,“唔……我覺得她像奧麗維娅·赫西。”
“如果她不像我說的人,那她也不會像你說的人。”Bill道。
兩個人七嘴八舌,Michael卻不感興趣夏初到底像誰,他在好奇她的畫闆。她在畫什麼?是在畫風景,還是在畫人物?
“Michael,你不覺得她漂亮嗎?你都沒說過話。”Miko說。
“漂亮。”他冷淡地說,遠遠凝視着,又輕聲道,“但你們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
“一個女孩兒有多美麗,就有多危險。”他說。
Michael一向對男女之間的親昵關系持有幾分忌憚之心,對他而言,女人往往意味着算計和陷阱。他不想因為女人而“落入陷阱”,畢竟好萊塢已經有太多的前車之鑒。
這沒有辦法怪他,顯然他的名聲、地位與财富某些時候會變成他生活中的枷鎖,因為不少女人都渴望與他存在關系并企圖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而他從小到大所見到的最多的女人就是歌迷,她們年輕美麗卻隻會瘋狂嘶吼、哭泣、抓撓、糾纏,無數這樣的情景已經深深紮根在他的印象裡。甚至有患妄想症的女性歌迷四處散布謠言,以至于他不得不在歌曲中反複否認那些荒謬的親子關系。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夏初背上一個很大很鼓的包,走出了公寓樓。Bill問:“她背着什麼呢?”眼看她越走越遠,Miko回頭望了眼Michael:“跟着?”
Michael考慮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嗯,别被她發現。”随即,Miko發動了車子,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遠遠地跟了上去。
大概二十來分鐘後,他們意識到夏初的目的地是一家流浪寵物收容所。她好像經常來這裡,和這裡的工作人員很熟絡,一位穿戴着圍裙的中年女士原本正在忙碌,看到她來了以後顯得很高興,放下手裡的事兒給了她一個擁抱,還和她貼了貼面頰。
接下來的時間,從栅欄外可以看見夏初一直在幫收容所的忙——她打開了背包,原來裡面全是貓狗的生活用品。她捋起袖子開始幹活了,給這些動物分發尿片,梳理毛發,清洗地面,喂它們吃東西。她應該很喜歡喂食這些小家夥們,因為它們全都熱情地圍着她,争先恐後地扒拉着前面的同伴,而她會笑着摸摸他們的腦袋,拽一拽它們大大的耳朵。
忙碌了半個下午,大概是餓了,夏初坐在旁邊的一張小椅子上,拿出一小塊面包,就着瓶礦泉水,嚼了起來。那可能是她今天的午飯,那塊普普通通的略顯幹澀的面包拿在她的手裡,竟然沒有一絲廉價感。
“瞧瞧她做得多好,她的生活很簡單。我覺得她跟那些心思不軌的女孩兒不一樣,她對你沒興趣,是你疑心太重了。”大隻的Miko趴在方向盤上,附帶着傻笑欣賞道。
“她可能知道我們在這兒,所以故意演給我們看的。”Bill開玩笑。
Miko忍不住翻去一個白眼:“閉嘴吧,Bill.”
“我知道你肯定是因為覺得她像奧麗維娅·赫西才一直為她說好話。”
“才不是。”
“早說了她們一點兒也不像。”
“我不這麼認為……”
兩人的鬥嘴就像每個日常一樣普通,Michael依舊遠遠地觀察着。似乎正如Miko所說的,這女孩兒看上去真的對自己毫無興趣,她隻關心她的花,她的背包,她今天出門前窗外的天氣,還有這些貓貓狗狗。Michael注視了一會兒,竟然覺得卑劣的一方倒是自己,畢竟一天的觀察下來,他的警惕“一無所獲”。内心勾了道自嘲的弧度,最後,他收回了視線,輕聲道:“回吧,M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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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Michael二十一歲,從那時起他開始完全掌握自己的事業。他的父親Joseph Jackson作為他的經理和他簽訂的私人合同這時到期了,雖然很艱難,但Michael還是決定不再續簽。
因為在以往的年份裡,與其說父親在為自己工作,倒不如說是自己在為他工作。而且,在歌曲創作方面,他們的意見也完全不同。Joseph提出的想法Michael總是完全不同意,因為它對他不合适。Michael決心逃離父親的掌控。但解雇自己的父親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不喜歡跟人正面交鋒的Michael以郵差的方式給Joseph寄去了解聘書。
他不知道父親是否對這件事耿耿于懷,但他明白這是必須邁出的一步,他不想再為誰“賣命”,他必須将自己的事業緊緊攥在自己手中。
Michael不是生意人,但他明白無論哪一行的人都要清醒地分析形勢,研究前景,并且得知道怎樣才能收回投資。就像此刻,已經晚上十點了他還坐在書房裡核對他的業務收入報表,一邊查看着那些收付款數據,一邊聽着财務助理給他彙報重要事項,看上去謹慎而精打細算。
“等等,這一塊是怎麼回事?”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指着報表的某一處問。
助理一愣,他都沒注意到。他解釋道:“呃,是利潤比,這數據是Makenzi報上來的。”
“這筆帳有問題。上面備注着‘延期結算’,我什麼時候同意這件事了,他想撈回扣嗎?”Michael二話沒說,将單子輕輕扔到桌上,“炒了他,我不需要這樣的人。”
助理揚了揚眉不置可否,他拿起那份報表:“好,我會辦好這一切。”
财務助理剛離開書房不久,一直靠在沙發裡翻雜志的Bill突然悠悠地歎了口氣,Michael問:“為什麼歎氣?”
Bill起身,順便将手裡的雜志遞給他:“我受不了這篇糟糕的文章了,我建議你可以不必看。我去上個廁所。”
Bill拍拍屁股出去了,Michael開始閱讀這本名叫《國家評論社》的雜志,它擁有超過七十年的創刊曆史,是美國著名的生活時尚雜志,側重于報道包括好萊塢影視明星、政治人物、華爾街名人以及各國皇室成員在内的私生活,偶爾也評論全民時事。
書中評價《Thriller》不過是張走運的專輯,文章說:“它如同鬧市商店裡的喇叭,嘩衆取寵而沒有靈魂,再過幾年,人們就會發現自己花錢買這樣一張花裡胡哨的唱片的行為有多麼的愚蠢。它讓格萊美的審美成了笑話。最重要的是,Michael Jackson是個黑人小夥子,他不唱搖滾,不唱鄉村,是的他唱流行樂,他無法成為下一個貓王或者披頭士——真正的音樂文化的革命者。”文章的最後還諷刺道:“順便提一下,難道真的沒人覺得他總是帶着一隻水晶手套這件事看起來很奇怪嗎?不會真有人覺得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吧?”
書桌前的Michael放下它,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如果Michael沒有猜錯,這篇文章一定是一名白人撰寫的,因為口吻一如既往,充滿了對黑人以及他本人的蔑視和偏見。在這個圈子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已經記不清他到底讀到過多少篇這樣的垃圾了。
他一言不發,拿起鋼筆就在一張白紙上刷刷寫下:
“縱觀曆史,白人總是在曆史的篇章上烙上偉大白人希望的印記,将白人視為貴族而非黑人。比如貓王是搖滾之王,斯普林斯汀是老大,披頭士是最棒的。
是的,這些人是很棒,但是他們的歌唱和舞蹈都沒比黑人更好。
區别在于,白人操控着媒體,他們可以讓公衆相信他們想要的任何東西。
另外,很多黑人看起來不好看,你一定很漂亮吧?”
他用筆尖諷刺道。
“我會用我的歌曲、舞蹈和‘外表’的力量,以及這個完全隐秘的世界,‘現在’就進行改變。
我将以‘國王’的身份來統治。
我不會存有偏見,現在,該是第一位黑人國王統治的時候了。”
短短一段随筆,充滿了他對種族歧視的譏諷和不屑。匆匆寫完,他毫不猶豫地将鋼筆丢在一邊,然後起身離開書桌。他會去實現他的抱負,等着看吧,他非常清楚自己将要做的一切,他會改變這個世界。
Michael離開了書房,準備回到卧室接受護士的皮膚檢查——夏初應該已經準備好儀器,等了他很久了。
從書房出來的他剛要進卧室的門,卻見裡面的夏初正在和他的寵物猩猩Bubbles“對峙”,他好奇地站在門外偷偷瞧了起來。
“過去……過去……”女孩兒的聲音第一次有些慌,正小聲“驅離”着它。
Bubbles很聰明,也很聽主人的話。Michael甚至請過好萊塢最著名的訓練師Bob Dunn教它規矩,所以你可以看到這隻黑猩猩就像一個小孩一樣,會有理有條地自己穿鞋,自己開門,自己玩玩具。夏初甚至看到過它坐在地上自己系鞋帶,還系得很好,很不可思議。
Michael将它當做人類一樣相處,他允許它跟自己同吃同住,甚至共用一個衛生間。他會跟他說話,讓它坐下,教育它不要調皮。除此之外,為了更好地照顧Bubbles,他還特地請了一名保姆專心照顧它的日常起居,Nancy就是它的專職保姆。
在Michael細緻周到的安排下,Bubbles擁有許多的玩具,昂貴的睡衣,裝滿了漂亮演出服的衣櫃,還有一間專門的衛生間,雖然它總喜歡用Michael的。冰箱裡随時都裝滿了新鮮水果和哈根達斯冰淇淋,愛吃零食的它可以自由享用。有時候就算是忙工作,他也會偶爾把它帶着陪在身邊,他完全把它當做了自己的家人和玩伴。許多人覺得他确實怪異,畢竟誰會抱着一隻黑猩猩出現在錄音室裡還跟它喝同一杯咖啡呢?
可能是因為身體不适的原因,一向性情溫和的泡泡最近變得有點不聽話,它像個小朋友似的發脾氣,不僅草率地摔東西,還想咬人,為此,這幾天有一名動物診療師時常進出房子,專門跟進它的情況。而此刻,它正搖搖晃晃地杵在夏初跟前,一臉天真地昂臉望着她。
“嘿,你想做什麼?”見Bubbles一直盯着自己,夏初有點不知所措地傻傻發問。
她當然得不到一隻猩猩的回答,而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開始拉扯她的衣角。初次接觸,夏初有點怕它,好不容易拽回自己的衣服且躲開了,Bubbles卻一直跟着她,還踮起腳尖朝她伸長了手。
夏初想叫救兵,一時間又不知道叫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