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olin惱羞成怒地上前幾步,對着她的背影還在喋喋不休:“别得意了!知道嗎,他的身邊最不缺的就是你這樣的女人,除了青春和臉蛋兒,你什麼也沒有!”
夏初仍不理會。
“你以為他喜歡你嗎?告訴你,他才不會看上你這種貧窮的女孩兒!”
鞋底好像生了刺,夏初頓住腳步。
她微微側頭,輕問:“為什麼?”
Carolin哼了一聲,驕傲地道:“因為窮人配不上他的名利和财富,隻會想盡辦法騙走他的錢。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富人會是不明白這種道理的傻瓜,你認為他會是那個傻瓜嗎?”
看到夏初楞在原地不動了,Carolin終于找回了得意,看來她找對切入點了。為了攻擊夏初,她也說出了自己的痛處:“Michael是不會喜歡你這種女孩兒的,如果他不喜歡我,那他也不會喜歡你,因為你和我是同一類人,都是那種他需要成天提防的女人。走着瞧,哪怕他真的對你有點兒意思,也不過是玩玩罷了!”
“你是闖不進他的世界的!”她精明地沖她喊道。
令人意外的是,夏初這次沒有反擊,稍稍停留後,便擡起腳步,徑自走開了,背影越來越遠。
Caroline挑釁的話語一直萦繞在夏初的耳邊,不知不覺,她已經漫無目的地在酒店裡遊蕩了很長時間,如果不是身上的BB機突然響了一下,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富麗堂皇的大廳裡了。
她拿出BB機,打開一看,是Michael傳來的消息:
“你去哪兒了?快回來!”
夏初沒有立即回去,反而找了一處沙發坐下,發了十多分鐘的楞。然後,她才起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回到總統套房内,裡面空無一人,Bill和Miko不知道都跑到哪兒去了,連Michael也不見人影兒。
“人呢?找我幹嘛?”她輕聲問。
沒人回應。
夏初找了好幾個套間,都沒找到Michael,轉了一圈,最後走進了他主卧的浴室。
偌大的浴室内,洗浴設備一應俱全,夏初看見華美的浴缸裡已經放好了溫泉般的熱水,水面還漂浮着很多泡沫,潮濕的霧氣中散發着沐浴露的香味兒——因為頭部受傷,Michael這段時日不能淋浴隻能泡澡。
水還溫着,證明他正準備洗澡,可是找不見人,她歎了口氣,本想轉身離開,可是地磚上有沐浴液,夏初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整個人仰頭栽進了浴缸裡!同時發出一聲動聽的尖叫。
“誰?誰在裡面?”
聽見動靜的Michael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他上身赤-裸,腰間隻裹着條浴巾,穿着拖鞋轉進浴室查看,可一進去就看見這意外的一幕。他驚訝地張大嘴,接着突然弓腰捧腹,笑如朗月入懷:“你在幹什麼呢,Grande!”
浴缸很深,可憐的夏初終于從水裡冒出腦袋,努力地張口呼吸着,水流像瀑布一樣順着她的臉滑下。
“我……我不小心滑倒,摔進來了……”她滿身泡沫,莫名像個無辜的卡通人物,在浴缸裡東倒西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弄髒你的洗澡水……”
Michael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幸災樂禍,但還是拍了拍手,笑得肩膀不停地發顫,好像見到了超級有趣的事。
夏初抹了抹臉上的泡沫,郁悶道:“你笑什麼!”她皺眉努嘴的樣子看起來狼狽又可愛,對于她掉進浴缸這件事,有這麼好笑嗎?她剛剛真得摔得很疼!
他輕咬嘴唇,溫柔地搖了搖頭,可笑意還是從眼睛裡漫了出來。
她想要爬出來,可是浴缸很深,沾滿洗浴液的泡沫水和壁面看起來都很滑,水的浮力亦令她翻騰得有些艱難,像小鴨子一樣在水裡撲騰了幾下。看了會兒熱鬧的Michael還是忍不住笑着去幫忙,伸手去拉她,可是他忘了自己現在腰間隻裹了條浴巾而已,這讓夏初的視線很尴尬。她害羞了,别開臉,喃喃道:“我自己出來。”
可剛準備爬出來,她就意識到自己直接就這麼出來的話會更尴尬,于是又躲回了水裡。Michael細心地觀察到了她微紅的臉色,摸了摸眉毛,體貼道:“呃,我不看,我……我去幫你拿毛巾。”
他剛轉身,套房裡卻傳來了動靜——糟了,是Frank Dileo 一幫人回來了。
他回頭望了夏初一眼,她還乖巧又狼狽地躲在浴缸裡,而自己身上隻裹了條浴巾,這幅場景要是被那些愛開玩笑的家夥們逮到了,那可真是跳進密西西比河也洗不清了。他倒是不打緊,就怕夏初承受不住“流言蜚語”。
幾個人已經從主客廳晃悠進了主卧房,正找着Michael:“Michael?你在哪兒?”
“噓,别出聲兒。”Michael低聲叮囑夏初,然後馬上出了浴室,并警惕地關上了門。
一幫男人零零散散地站滿了Michael的卧室,Michael說自己累了,想要睡了。其他人看看手表:“才十點鐘,還早呢!”
他們賴在這裡,夏初根本就沒法兒出來,幾番周旋,Michael一直重複地說自己累了,催着他們趕緊走。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都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有人逗道:“我說Michael,你這麼着急趕我們走,不會是在房間裡藏着女人吧!”
大夥兒聽了哈哈大笑。
有人跟着起哄道:“是某個女演員、女模特還是女粉絲啊?讓我們也見見!”
“看你這身,你們是已經準備開始了嗎?”戲谑聲中,有魔爪伸出,Michael腰間的浴巾差點被扯下來。
可憐他雙拳難敵四手,一直叫他們别鬧了,可惜沒有什麼用。
“我猜這姑娘不是在浴室裡就是在你的床上!”
說罷就有人不懷好意地去掀他的被子,然而床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接着又有人要去開浴室的門,Michael反應很快,趕緊擋在了門前,嚴肅道:“嘿!你們好無聊啊!”
“有套兒嗎Michael?還是你打算‘真槍實彈’?”
“沒有的話我們很樂意跑腿替你去買哦!”
“走開,你們這群白癡……”
“快閉嘴吧,他要生氣了……”
而夏初動也不敢動,她不知道如果被那些八卦的家夥們看見了,她該怎麼解釋這一切。隻能一直抱着雙膝,濕漉漉地泡在浴缸裡,等待着可以出去,等到最後水都等涼了,外面那些家夥還在。
等Michael好不容易把所有人一個個都打發走的時候,已經是将近二十分鐘以後了。
人走光了,房間裡終于變得安靜下來,趕緊套上衣服後,Michael敲了敲浴室的門:“我能進來嗎?”
“嗯,”夏初應聲,并說,“我需要毛巾和衣服。你能去我的房間幫我拿幾件合适的衣服來嗎?”
她從潮濕的口袋裡拿出了潮濕的房卡,交給了Michael,他瞧了眼還在滴水的薄薄的卡片,啧道:“我真希望這玩意兒還有用。”
Michael離開之後,夏初才敢濕答答地從浴缸裡爬出來。她努力把衣服上的水都擰幹,這真的需要費些時間力氣。
可然後沒過幾分鐘,Michael又回來了,渾身濕透的夏初警惕地躲在門後,從縫隙裡瞧他:“這麼快嗎?”
為了方便遮掩容貌,不被人認出來,他特地穿了件紅色的連衣帽衫,還戴起了口罩,隻露出一雙大眼睛和額前的卷發,此刻正站在浴室門外委屈巴巴:“你的感應卡壞了嗎?我把它插進那個槽裡,可是屋裡還是沒電,燈也不亮,我完全看不見。”
“槽”?真是特别的形容詞,他說的應該是插卡器吧?這個笨蛋!
夏初問:“你是不是插反了?”
“哦,好像是。”然後他又走了。
這一次,Michael去了十幾分鐘都沒回來,夏初終于稍微擰幹了自己,對着鏡子洗了把臉,她拿毛巾稍微擦了擦,可頭發仍然在緩慢地滴水。浴室裡的地實在太滑了,她怕再滑倒,于是開門出去了。
Michel的主卧室很大,這裡的裝修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她邊拿毛巾擦拭頭發,邊信步觀察着房間裡的一切,被她踩過的地毯,留下了一串微濕的腳印。
逛到書桌前的時候,有一個抽屜沒有關好,瞳孔輕微放大,她楞在了那兒——從那道不窄不寬的縫隙裡,她看到了以自己的名字。
拉開抽屜,一切都變得清晰,裡面是一份文件,而這份文件正是關于自己的調查資料。
從履曆背景、工作交往到生活作息,事無巨細。
表頭處有一行手寫筆迹——“女人是貪婪的,女人是塗脂抹粉的僞裝成好皮囊的小偷。”而她的名字“SHILOH GRANDE”被特意畫圈标記了出來,且打上箭頭,旁邊寫着“Becky Sharp”(蓓基·夏潑),并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号。
擺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份充滿着試探和猜忌的背景調查。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狡辯,毋庸置疑,這個問号也一直打在他的心裡。
他可能确實有點兒喜歡她吧,但終究不過是一點兒而已。她和名聲、地位、财富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夏初不願意再細看,她不想自己的臉上出現自己厭惡的表情。
Michael有警戒心,夏初同樣也有。他需要戒備像她這種可能心懷不軌的漂亮女孩兒,她也需要戒備像他這種整日猜疑、暗查女人的名利人物。這份令人吃驚的背調就像一記狠狠的忠告,同時告誡着兩個人。
他實在是太擡舉她了,竟然能拿蓓基·夏潑這樣“了不起”的人物同她比拟,夏初覺得幾分可笑。
心中閃過一絲涼意,之後,被厭倦感代替,逐漸回歸清明。
發絲還在滴水,淡漠的眼瞳裡光芒不再,她放回文件,輕輕關上了抽屜。
——————————
第二天,Michael需要回醫院做第二次手術,一行人離開了赫爾姆斯利宮酒店。
因為長時間泡水,夏初的BB機報廢了,她略顯無情地把它給扔了。
Miko說:“說不定可以修一修。”夏初回答:“沒什麼好修的。”
經常靠BB機“呼叫”夏初的Michael說:“壞了嗎?我送你一個吧。”夏初淡淡拒絕:“不用,謝謝。”
到達醫院,回到熟悉的病房,休息了幾個小時後,Michael卻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他發現這兩天的夏初在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或許是他想多了,但他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她比初見時期更加的安靜,不喜不怒,比如現在——
“Shiloh?”他試探般地輕聲喊道。
夏初回過身,平靜回應:“什麼事?”
Michael想不到要說什麼,遂搖搖頭:“沒什麼,隻是叫叫你。”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需要回去休息了。”夏初看了看手表,這時已經晚上9點多了。
“嘿,等等——”Michael又叫住了她。
夏初瞧着他,似乎在等他說話。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他關心道。
夏初搖搖頭。
“可是你看起來不太積極。”
“沒有。”她還是這樣,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波瀾的情緒。
她怎麼又變得這麼冷淡了,雖然不明顯,但Michael還是依稀感覺到了她隐藏着的棱角。他拉起她的手,溫柔道:“嘿,你怎麼了?”
她反感地蹙眉,道:“可以不要碰我嗎?”
Michael感覺到她又生氣了,但他摸不着頭腦,無辜地問:“為什麼?你怎麼了?”
夏初抽回了手,Michael歎了一聲,好脾氣地好奇道:“為什麼你總是在生氣呢?”
“是嗎?我也不明白呢,很抱歉,讓你感到不舒服了。”她頗顯冷淡地頂了回去。
Michael又被噎住了,他感覺自己拿這女孩兒沒有辦法,他也不明白他們怎麼又開始吵架了。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放軟了聲音,企圖哄好她。
她想要出病房,Michael快速上前攔住,她感到厭煩,昂頭問:“你究竟想怎麼樣?”
她的眼瞳好似帶着一圈光芒的貓眼晶石,透着一股深情的淡漠,他受不了夏初這樣望着自己,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局促又無措地舔了舔嘴唇,他感到錯愕:“呃……我……”她的美麗總能輕而易舉地令他分神,他不懂自己怎麼莫名其妙地語塞了。
夏初仍舊向他凝眸。
就是這種無所畏懼的冷淡,夏初總是不經意露出這樣叛逆的眼神,眉宇間的輕蹙藏着抹倔強,Michael深深地為之着迷,他愛死了她皺眉的樣子。
然而這樣的對視太近了,Michael有點招架不住。
“求你,别這樣看着我。”
“為什麼?”
他說不出口,連視線也忘記躲閃,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
我怕我會忍不住吻你,他在心裡說。
她擰着眉頭,目光中帶着幾分審視:“知道嗎,我真的很讨厭你這樣。”見Michael眼神不解,她接着道:“讨厭你呈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副模樣,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又是另一副模樣。”
“比如?”他嚴肅發問。
“比如你很害怕自己身邊會出現一個蓓基·夏潑式的女人,比如我就是那個女人。”她直截了當,毫不閃躲,說話間自然地揚起好看的眉毛。
Michael愣住,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驚詫。
一瞬間,他突然就明白了她為何變得冷淡,也明白了她的敵意從何而來,看出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很抱歉,不小心看到了你珍貴的‘筆記’。”她麻木地道歉。
他無話可說。
她真的聰明,但也直接,似乎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費時間客套。她能察覺到自己對她的警惕和提防,他們之間的窗戶紙一下子就這麼被她捅破了,原本若有似無的暧昧霎時又摻進了另一種危險的氣氛。
Michael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内心的反感,她注視自己的時候,眉宇間不會露出這種趨近冷淡的平靜。
面對她的眼神,Michael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僵持了幾秒,最後反而是夏初先開口:“我非常有可能是另一個蓓基,所以離我遠些吧Jackson先生,這段短短的時日我已經厭倦了你的試探和猜忌。”
她要走,手卻被拽住,是Michael一言不發地緊緊地攥着她。
他站在那兒,眉頭緊皺,目光複雜,看起來愧疚又坦誠:“對不起,我是調查了你,但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越喜歡,所以越猜疑,無非是害怕遭到背叛,他喜歡她,可又不能停止試探她。Michael隻對夏初這樣過。可他嘴角微抿,最後還是咬緊了牙關,因為他無法說出這樣等同表白的話語。
“因為我是個一無所有的窮人嗎?”夏初諷刺地補充道,看來Caroline說的話還真是有道理,又問,“如果今天是Brooke Shields站在你身邊,你肯定沒必要這麼做吧?”
“我對你的名利和錢财都沒有興趣,也沒蓓基那麼‘有本事’,你實在是太高看我了,Jackson先生。”
兩個人就以一種怪異的姿勢這麼僵持着,緊緊地凝視着彼此的眼睛,最後竟然是夏初的眸子和鼻尖先泛起紅意,她似乎感到傷感和疲倦,眼睛又變得水漾漾的,聲音也不受控制地溢出委屈的溫柔:“放開我。”
Michael的心突然就被她這種楚楚動人的神情戳痛了,更加不想放開她的手,隻想抓得更緊。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Michael,我能進來嗎?”是 Bill。
“進來。”Michael這才避嫌地松開了夏初的手。
Bill進來後,夏初已經和Michael拉開了很遠的距離,站在一邊垂頭低眸。Michael掩飾了剛才的情緒,背身問:“什麼事?”
今天一整天Bill都在躊躇,仿佛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找不到時機。打從他剛進這間病房起,他就察覺出了這裡微妙的氣氛,但最終,他還是像彙報一般地提醒道:“Michael,Debbie 前天已經回來了。Shiloh明天的工作結束後,三個月期滿,她們就可以正式交接了。”
Michael和夏初兩人同時回頭,怔在了那兒。
時間過得太快,她竟然忘了,明天就是她合約到期的最後一天。
Michael本能地有些緊張地看向夏初,她卻已經不動聲色地走向門口,離開了病房。他想張口叫她,卻什麼也叫不出來,沉默了許久後他在床邊坐了下來,低聲回複:“好,我知道了。”
醫院深夜的走廊有些冷意,夏初步履無力地遊走在醫院裡,纖細的指尖輕輕劃在冰涼順滑的牆壁上,思索的目光有些虛無。
一直以來期盼的這天終于要結束了,一切都随着她的設想在進行,她再沒有理由留在這個人的身邊了。挺好的,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她解脫了。從此以後他們不會再踏足各自的世界,也不會打擾到對方,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沒有任何交集,她也不會再遭受到任何無端的懷疑和試探。
可是自己現在是怎麼了,仿佛被更沉重的枷鎖鎖住了,連呼吸都有些難受。她漠然的臉色映照不出任何情緒,逐漸走向了走廊深處。
翌日,為了讨論手術事宜Michael坐進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裡,夏初沒有進去,Bill關上門的時候她隐約聽到了什麼“把頭頂整塊頭皮掀開”、“塞進氣囊”之類的話。雖然沒有全部聽清,她也沒有聽懂,但是她意識到這将是一場過程痛苦的手術。
她坐在門外的公共座椅上,神情黯然,仿佛滿腹心事。
Bill守在一旁,這三個月以來她和Michael之間的關系他全數看在眼裡,可能這兩個人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們之間某些東西的逐漸形成,但是旁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這時候的離開,确實令人感到可惜。
她在這一晚提前向他和Miko道了别,氣氛溫暖又有些傷感,但Bill不知道她該如何跟Michael說再見。他看見她微微轉過頭,目光瞥向身後那扇緊閉的辦公室的門,神情說不清的複雜。
手術最終定在了後天,她不再陪在他身邊的日子,期間,他還要為手術做許多檢查。
誤會還未說清,可衍生的芥蒂已然被離開的消息沖擊得煙消雲散,現在,暧昧和不舍充斥着整個病房。
深夜,Michael靠在病床上,一直靜靜地看着面前走動的夏初。她一切如常,抱着嶄新的幹淨的浴巾走進衛生間,疊好後整齊地放在了架子上。她走出來,将他散落在沙發上的外套用衣架撐好,打開衣櫥挂了進去。她從抽屜裡拿出各色藥瓶,仔細數好顆粒後放在瓶蓋裡,為他倒了一杯清水。
打從進入房間,這裡就一直保持着安靜,很長時間裡他們倆一句話都沒說,視線也沒有交集過。終于——她将藥片和玻璃水杯遞給他,滿眼天然純淨。
他望着她的眼睛,接過。
吃完藥,放下杯子,她蓋上藥瓶,有條理地一一放回了抽屜裡。她掃了眼病房内,整齊,幹淨,再沒什麼需要她做的了。
她擡起眼跟他對視,聲音溫和:“晚安。”
這應該是最後一句晚安了吧。她轉身要走,手卻被床上的人拉住。這次,她沒有像昨天一樣抗拒,也沒有回頭,隻是呆站着,輕聲低語:“你要幹嘛?”
他拉着她的手,牽緊,眼神留戀:“還沒到下班時間。”
她瞧了眼牆上的鐘,秒針平穩緩慢地轉着圈,已是深夜十一點。
“合約上寫着你所有的時間都屬于我,你的合約還沒到期,明天之前你都還是我的員工。”他看着她的背影。
她歎息,轉頭道:“好,你需要我做什麼?”
做什麼?做什麼都行,隻要你在我身邊。Michael注視着她的眼,溫柔微笑:“陪我聊天。”
已經十二點了,夏初還沒有從病房裡出來,Bill休息去了,這個時段是Miko輪班。深夜的醫院走廊很空蕩,他注意到他守護的這間病房内的燈已經熄了很久,而且十分的安靜,沒有一點聲響傳出。
昏暗中是無聲的靜谧,隻有床頭的台燈發出柔和昏黃的夜光,照亮了床邊一小片的空間。Michael和夏初面對面側躺在病床上,靜靜盯着彼此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唇。
他好看的眼睛目光輕柔,偶爾在她的五官上遊走,喉結輕輕滾動。她被他盯得臉頰發燙,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因為距離太近,她甚至也能感覺到他心跳的震動。夏初瞧不起自己,明明昨天的心還在冷血地生他的氣,怎麼今晚就被他三言兩語騙到了床上?老天,她簡直是瘋了。
她真的很害羞,但是她逼着自己不能示弱,直視着他的眼睛問道:“這就是你所謂的‘陪你聊天’嗎?”
可惜緊張無法隐藏,她的聲音有些微弱到有些溫柔和誘人,Michael甚至能聞到她脖頸間溫軟的香味。目光在她粉紅的唇瓣上遊離之後,他看着她的眼睛說:“是,我喜歡這樣的聊-天。”
“你跟所有女孩兒都這樣聊天嗎?”
“不,隻有你,我發誓。”
“為什麼?”
“我不知道。”
“不怕我是‘蓓基·夏潑’嗎?”
“對不起,Grande。”
昏暗中,夏初看見對面的人含情脈脈地注視着自己,而她的眼睛是那麼亮,美得讓人心驚。Michael忍不住溫柔地撩起她鬓邊的發絲,她緊張地緊閉眼睛,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繃住。他笑起來:“你在害怕嗎?”
她眉間緊蹙,仍沒有睜開眼,難得誠實地點了點頭。他的眼睛打量着她有趣的表情,抿着唇笑得好看又腼腆:“我說過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我保證。”
她半睜開眼,天真而又警惕地盯着他:“你保證?”
“我保證。”他輕阖眼眸,微笑颔首。
“你為什麼這麼提防我呢?”
“廢話,因為你是個男的。”
他被逗笑,說:“我是個好人啊,你該相信我。”
“是,但我說了你是個男的。”她一本正經地堅持。
他掩嘴輕笑,突然冒出一句:“太可愛了。”
“什麼?”夏初沒聽清。
“沒什麼。”他放下手,轉移話題道,“知道嗎,The Jackson 5第一次登台亮相的地方叫“Mr. Lucky's”酒吧,也可以說是個俱樂部,每個空隙擠滿了男男女女,那裡的燈光和這裡的一樣暗。”
“你小時候?”
“嗯哼,和我的四個哥哥們。”他又問,“你知道當時我們的表演酬金是多少嗎?”
她目光天真而又炯炯地盯着他。
“每人一美元。” 他勾唇。
夏初從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枚硬币,說:“可是我隻有25美分,你能為我唱首歌嗎?”
Michael收下了這枚硬币,打趣道:“可以,但隻有四分之一首。”
“你想聽什麼?”
“卓别林。”
寂靜空蕩的病房内,Michael以最溫柔的聲音低吟起了卓别林的《SMILE》,他們就一直這麼靜靜躺着,圓形挂鐘的指針轉了無數個圈,夜越來越深,兩個人漸漸睡着。
第二天清早,夏初早早地起了床,Bill要開車送她回家。她在Miko的注視下離開了VIP病房,去自己的房間收拾好了東西後,她再次來到病房門口跟他道别:“祝你明天手術順利,Jackson先生。”
Michael靠在床上手裡還翻着雜志,他甚至沒有下床,隻是遠遠地看着她禮貌說道:“謝謝你的祝福,再見。”
夏初關上門後便直接離開,跟在她身後的Bill對他們之間奇怪的氛圍感到有點糊塗,但他什麼也沒問。
還守在病房外的Miko注視着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卻有些神情複雜。他肯定忘不掉自己今早淩晨兩點查房時推開病房門,訝異地看見床上的Michael正親吻着熟睡着的夏初的嘴唇。
那是一個純潔的吻,她沒有醒。
Michael深情而留戀地從她柔軟的唇上緩緩離開,因為投進來的光束他把頭轉了過來,他看見了Miko。Miko呆站在門邊,四目相對間,他親眼看到Michael将食指壓在了自己嘴唇上,朝他搖了搖頭。
他在示意他噤聲。
Miko收到指令,所以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便輕輕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