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的夏初,安靜寡言,也溫順聽話,因為她會設身處地地為别人着想,不想給别人帶來麻煩。現在她意識到了,如果她的随意行動會令Michael感到擔憂、害怕甚至奔潰的話,那麼,接下來她果真不再踏出Neverland一步,無論發生任何情況。
而更嚴重的是,Michael發現,她不是不再踏出Neverland一步了,而是不再踏出自己的房間一步。
整日,除了下樓喝水和吃飯,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待在卧室裡,從不出來,等于把自己關在了一坐監牢裡,完全将自己與外界隔絕了。她總是坐在床上,抱膝歪頭,默不吭聲,看上去像一個乖巧又自閉的孩子。
Michael将這一切看在眼裡。他後悔極了,他後悔那時候不該大聲罵她,也不該吼她,她一定是被自己那時的呵斥吓到了,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自責地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雙肩,心碎地道歉:“……對不起……”他的聲音輕柔到像是快要哭泣,“我那時不是有意那樣吼你的……我……我隻是害怕你遇到危險……”
夏初縮在那裡,沒有反應,像一隻敏感的小動物,隻露出兩隻眼睛。
“你是在懲罰我嗎?”Michael蹙眉傷心地問。
她越是這樣溫順聽話,他就越是難過。
“我錯了,Shiloh。”Michael突然奔潰地說,“别把自己變成犯人,别用這種方式懲罰我!你想去哪裡,我們一起去好嗎?今天就出去!好嗎?”
夏初聽見了,但她隻是怯懦地搖了搖頭,不敢出去。
她膽小的模樣令Michael感到眼睛和心髒一陣刺痛,他赫然抱住她,泣聲道:“你簡直是在殺我!Shiloh!别這樣……求你了,别這樣……你在傷害我,你在傷我的心……”他拼盡全力地擁抱着她,哽咽着哭了。
可是他懷中的夏初卻像一個呆呆木木的玩偶娃娃,任憑Michael的哭聲有多洶湧,她還是那樣,一言不發地望着天花闆,沒有魂魄,死氣沉沉,眼珠極其緩慢地移動着。
一朵,兩朵,三朵,四朵,五朵……
她在數複古的天花闆上到底有多少朵花紋。
她早就數了有一千遍了。
除了數天花闆上的花紋,數地闆上的格子,數鐘表上的秒針走了多少下,她還能做什麼呢?
窗簾縫隙外面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可是不管是天黑還是天亮,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隻能躲在這個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的莊園裡,躲在這間幽暗孤獨的卧室裡,感受着光陰在自己周圍一點點流逝。
她什麼也聽不見。
聽不見Michael的哭泣,也聽不見自己心底的哭泣。
她以為自己此時此刻應該也會流淚,可她的眼角很幹,什麼也流不出來,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如此麻木。
Michael用力地不停地親吻她的額頭和眼睛,将自己臉上的淚水粘在了她的臉上:“我愛你,Shiloh……我愛你……我愛你……”慌亂和清醒并存,他像哄一個孩子的方式安撫她,他告訴她,“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記住,我是如此愛你……”
夏初的郁郁寡歡同樣令旁人感到驚怔,其中包括來莊園裡為Michael進行皮膚治療的Debbie。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她撞見了端着一杯清水正要回卧室的夏初。她驚訝極了,因為她看見了一個安靜而呆木的夏初,這不是她認識的夏初。
輕輕地,她關上了自己的房門,不遠處的Debbie仍然因驚詫而緊蹙眉頭。
夏初卻根本沒有注意到Debbie,她回到卧室,剛坐下不久,門就響了幾下。
“Shiloh?我可以進來嗎?”是Debbie的聲音。
她猶豫了幾瞬,最終還是親自去開了門。
Debbie坐在床邊,握着夏初的手,心疼而憐惜地蹙着眉:“看看你,你的臉色怎麼會這麼差?你身體不舒服嗎?還是跟Michael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