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Javon知道他是真的沒忘,而且很認真,他就明白了:“今天就能去。”
“好啊,那現在就走吧!”
出門之前,Michael特地回房間裡拿了一個包,那是夏初的包,但平常不用,裡面不知被他塞了什麼,裝得鼓鼓的。夏初剛洗完澡,正用毛巾擦揉着頭發,見他大半夜要出門,驚問:“你要去哪兒!”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他的聲音已經伴随着“蹬蹬蹬”的腳步聲飄下了樓梯。
開了20分鐘的車,他們到達了城市北邊的Main大街,那裡滿大街都是露宿街頭的人。在那樣髒亂差的環境裡,條件好一些的人還有帳篷、鍋碗瓢盆什麼的,沒條件的人就隻能睡在大馬路,草地邊、躺椅上,萎靡不振地蜷縮在一起,用舊報紙塞進薄衣服裡取暖,從垃圾箱裡翻找吃的。
Michael坐在車裡,眼前看到的景象令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的凝重和震驚:“怎麼會這樣!這個國家那麼富有,但居然還有那麼多人貧窮地住在大街上!”
他感到那樣的不可置信,仿佛恨不得把美國總統拎到跟前好好質問。
“停車吧,就停在邊上。”他囑咐道。
Javon将車子停下,Michael就透過車窗一直觀察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但将這樣一輛好車擺在這裡,Bill真的感到一陣陣的左立不安。你得知道,美國是一個你把汽車停在路邊去買塊披薩,車窗都有可能被砸破,車内被洗劫一空的地方,更别說當一塊閃閃發光的金子光明正大地擺放在一堆窮人中的時候,那些窮人真的很可能會變成一具具喪屍,為了搶奪它而争得頭破血流。
“我想給他們點東西。”Michael說。
“先生,我覺得您還是不要出去的好。”吓得Bill馬上提醒他。
“不下車,不下車,我就從車窗遞給他們。”
他搖下車窗留個小小的縫隙招呼那些人過來。Bill這才發現他随身帶了一個腰包,裡面塞得滿滿的都是錢。那些流浪漢來到車窗前,他就把一百美金一張的鈔票順着車窗縫兒遞給每一個靠近的人。
發現有人在發錢,那些人就像瘋了一樣,哄搶着推搡彼此,拼了命地往車窗前擠。Michael總是特别照顧女性和老人,确保她們能先拿到錢:“過來吧,不是你,不是你……對,是你,你過來。”
男人們也拿到了錢,但他總得耐心溫柔地對那些粗魯的人說:“不,不,不可以搶哦,去排隊,不要急,每個人都有。”
于是人們就在他的車窗外排起了長隊,一個接着一個,好像他就是一台自動取款機,又或是一處難民救濟所一樣。這條街是流浪漢們的栖息地,窮髒得連耗子都不願意來,不會有任何富人願意路過這裡找晦氣。窗戶隻開了個縫兒,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更沒有任何媒體和攝像機記錄,也無人能想到那個常常被諷刺“怪人”、“娈/童犯”的Michael Jackson正坐在車裡給那些與他無關的窮人們散發錢财和希望,直到包裡的錢,車裡的錢,身上的錢,發得一張都不剩。
Bill和Javon一直默默地注視着他,充滿欽佩的目光又帶着幾分柔軟,隻覺得眼前這個單薄瘦弱的男人是那樣的寬容善良,仁愛偉大。他們感受得到他身上散發的光輝,比起他在音樂和舞蹈上傲人的造詣和成就,這個時刻的他更值得令他們尊敬。
已經将自己徹底“搜刮”幹淨的Michael感到有些郁悶,他感覺自己應該再多帶點錢來,這裡的每一個人他都想要幫助。他歎了一口氣,道:“真該把我的孩子們也帶來看看啊,這些都是書本上學不到的。”
Bill被感動了,道:“沒關系先生,以後還有機會。”
Michael點點頭,垂着視線道:“我以後還要來的,要經常來。”
“現在要回家嗎,先生?”
“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他們三人就就那麼待在車裡,Bill和Javon盡忠職守地等待着Michael什麼時候說可以回家,可他一直很安靜,隻是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什麼,兩個保镖也不敢随意打破寂靜的氣氛。
“你們能跟我說會兒話嗎?”Michael突然輕柔地說,“聊什麼都可以,就像普通朋友那樣。”
“呃,可以啊,先生。”
“Bill,你有孩子嗎?”Michael問。
“是的先生,我有一個女兒。”
“哦。她一定很可愛。”
“你呢,Javon?”他又問。
“我有三個孩子,先生。”
拘謹地聊了沒幾句,車裡不知不覺又沉默了下來。
“唉!”Michael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道:“你們還是沒辦法把我當成普通朋友啊。”
Bill和Javon面面相觑,也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對不起,先生。”
“不,不用這樣,沒關系,不是你們的錯,隻是我很久沒有朋友可以談心了。”
聽着這種孤獨的話,Bill心裡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了,道:“我們非常願意當您的朋友,先生。”他盡量使自己在和他交流的時候,自然地往“普通朋友”的角色上靠近,嘗試着說:“Tuker先生前陣子不是來過一次嗎,Taylor女士不也是您的好朋友嗎?”
“是啊,但是太少了,太少了啊。”Michael緩緩輕歎。
“我們的朋友也不多,先生。”Javon安慰說,“常年做保镖,都在跟雇主打交道,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少,沒有機會交什麼朋友的。”
Michael仿佛在回憶什麼,幽深的眼瞳上有浮影在動:“你們知道嗎,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我身邊圍繞着很多很多人,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也一批一批地不見了。”
“Grande女士還在您身邊啊。”
Javon天真地說,Michael卻忽然陷入了短暫溫柔的沉寂中。
“是啊。”他黑色眸子裡染着微光,朦胧一片,“隻有她還在我身邊。”
隔了一會兒,Javon突然問:“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先生?”
“你問。”
“您和Grande女士……為什麼不結婚呢?”他恭敬地瞧着Michael,思想掙紮中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氣,Michael盯着他,沒有回話,感到失言的Javon立刻慌了神,低下頭:“對不起先生,我不該問這些,我、我隻是……”
沒想到Michael沒有生氣,反倒笑了一下,十分平和。
“曾經她因為我受到了非常多的傷害,我已經沒有勇氣那樣做了,我總怕命運會讓她再次離開我,所以隻要可以保護她,隻要可以像現在這樣……就夠了。”他輕聲說。
感受到一陣相依為命的傷感,Bill歎道:“您有那樣有一個大家庭,那麼多的家人,您為什麼不常跟您的兄弟們聚聚呢?”
“不是因為錢,他們通常不會找我。”Michael說。
“為什麼呢?”Bill問得小心翼翼。
“小時候我們關系很好,現在不了。”一句淡淡的回複,仿佛掩藏着說不清的是非過往。
聆聽中,兩個保镖顯得異常沉默。Bill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要知道,他收藏的Jackson 5的唱片現在還在家裡擺着呢,真是令人唏噓。
Bill用自己真誠的目光注視着他:“對不起先生,我……我不是說您該給誰錢,請您不要生氣,但是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您肯給滿大街的流浪漢分發錢财,都不願意給您的兄弟錢呢?”
“給他們錢?”Michael反問。
Bill沒敢點頭,也沒敢回話。
“不。”他移開深沉的目光,投向窗外幽黑的夜色,眼瞳裡滲出的漠然似寒冰一樣無謂無情,“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