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沒有因“梁家保姆女兒”的身份受到任何優待,反而加深了大家對她的有色眼鏡。
隻因那位正主對她态度平平,甚至可以說是漠視。
廣中最不缺看碟下菜的人,成年人或許還懂得掩飾,十幾歲的孩子是完全不會遮掩的。
比如指使陶玉的人變多了,輕則打水買早餐,重則被叫出去訓話。
高年級的學長學姐打着關愛學弟學妹的名号,把人帶到偏僻角落,像對待布娃娃一樣,推搡腦袋,言語譏諷。
誰說好學校沒有校園霸淩呢?
因而下課鈴一響,陶玉就會飛速逃離學校,往公交站狂奔。
偶爾有幾次沒跑成功,她就會盡量忍着,不和那些人起沖突。
但總有失算的時候。
這天,班主任的晚自習多講了半小時,等到下課時,全校就剩他們班的燈還亮着。
陶玉心裡盤算着高三那群學姐不至于這麼晚還在學校裡吧,她将作業和書本迅速裝進書包,借着座位優勢,趁着夜色率先溜出學校。
已經晚上十點了,路上人氣稀薄,廣城的氣溫也降了下來,大家都穿上了外套,隻是和十一月的揚城比,這裡的氣候顯得還是溫暖了些。
揚城這時候應該要穿上厚厚的外套,秋風蕭索,踩在落葉上,就會聽見咯吱咯吱的脆響。
不過,好像廣城的深秋也不錯。
然而幾分鐘後,她就想把這句話收回。
高三年級的幾個學姐正抱臂站在前方。
其中一個她認得,家世長相都不錯,聽說對梁置禮很感興趣,隻是梁置禮不怎麼理她,她才将目标鎖定到了跟梁置禮有些許關聯的陶玉身上。
“學妹跑這麼快幹嘛?”
女生彈了彈剛做的指甲,跟她一塊的幾個女生分别走在陶玉的前後左右,将她圍得死死的。
陶玉強壓住内心的恐懼,低聲回:“再不回,家裡人該擔心了。”
“哦,就是你那個做保姆的媽嗎?”
陶玉倏地擡眸,她被這句話刺激到了,表情都失去了控制。
怎麼說她都可以,但她不能容忍有人用這樣戲谑的口吻說她媽媽。
那個女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陶玉的臉,笑道:“不是你在廣中上學,就能和我們一樣,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啊!神經病!你在幹什麼?!”
陶玉趁她靠過來時,猛地抓起她手臂咬了一口,力道之大,很快就破皮滲血了。
女生的跟班沒設防,驚慌圍過來,陶玉趁機鑽了出去,拼命往前跑。
跑到肺裡進了冷空氣嗆得慌,都不敢停。
她甚至希望就這麼跑回揚城。
梁置禮和崔琰正走在路上,他們剛去補習班補完課,崔琰提到補習班有個漂亮女生上課時老往他們這看,梁置禮帶着耳機聽BBC,也不知有沒有在聽他講話。
崔琰正說着,身邊驟然出現一道影子,跟貓似的,蹿了出去,把他吓了一大跳,一句髒話脫口而出。
“什麼鬼,不看路啊!”
随後有人追上來,見到梁置禮他們時,神情均是一愣。
這麼晚了,他們怎麼會在這?國際班不是早放學了嗎?
一個女生徑直問崔琰:“看到陶玉了嗎?”
“陶玉?”崔琰奇怪道:“你們追她幹什麼?”
“還有什麼,你看她把我們方雪咬的。”
路燈下,女生的胳膊上赫然印着一個牙印,程度之深,令人咂舌。
方雪表情甚是委屈,正好碰到梁置禮,就想在他面前博下同情,“梁置禮,你看你們家那個保姆的女兒,真的好兇啊。”
梁置禮掃了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剛剛那道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嬌小身影。
學校裡有些人喜歡搞小團體,他不是沒聽過,隻是沒想到這次居然輪到了陶玉。
似乎還與他有關。
梁置禮唇角彎了彎,笑意恰到好處,是他平時在學校時慣常的溫和表情,女孩以為他就要為自己主持公道時,然而他隻是淡淡收回目光,仿佛不願再多看她一眼,話也顯得微冷疏離。
“你不招惹她,她怎麼會咬你?”
“……”她瞬間被這句話噎到了,梁置禮不幫她就算了,居然還嘲諷她?
但她不敢在梁置禮面前發火,隻好忍了又忍,捂着傷口悻悻走了。
梁置禮說完這句話後,臉色就沉了下來。
連崔琰在身後叫他都沒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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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高二和高三要補課,補到下午五點。
昨晚回家後陶玉内心就一直惴惴不安。
她昨晚咬了人一口,不确定她們今天會不會變本加厲報複她,為了躲人,她今天甚至連教室門都沒出過。
到了五點,今天班主任倒是沒拖堂,準點下課讓他們走,陶玉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邊收邊往外面瞅。
走廊上人挺多,況且現在是白天,她們應該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對她怎麼樣吧?
陶玉心神全在這上,連有人叫她都沒聽到。
直至被同桌推了推,陶玉不解擡頭,就見宋小語站在教室前門門口,神色複雜。
“梁置禮找你。”她說。
瞬間,還在教室的人齊刷刷望向陶玉。
有震驚,也有豔羨。
陶玉也呆在原地,梁置禮怎麼會在學校找她?
他不是最讨厭她了嗎?
梁置禮這會閑閑靠在1班門口,他本就腰高腿長,即便一身普通如常的校服也很打眼。
走廊上人來人往,意外梁置禮竟然會出現1班門口,紛紛回頭,竊竊私語。
陶玉這下動作更慢了,心跳卻逐漸加速。
梁置禮等了會,還沒等到人出來,有點不耐煩了,擡頭往裡睨了眼,精準捕捉到陶玉的座位,雙手環報在胸前,一條腿往前抻着,清俊的臉上透着股懶洋洋的淡漠。
他敲了敲門,示意她搞快點。
“不是要一起回家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