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我幫你交,但你要自己和老師說哦。”
林霄竹點了下頭,勾了勾唇角,“也祝師姐萬事順意。”
林霄竹站起身收了他的紙杯和寂君沒喝動的茶,出實驗室前對師姐眨了眨眼。
“師姐,再見。”
“小林如果真的能走掉,再跟我道别吧。”安明意也眨了眨眼,溫溫柔柔地揮了揮數據袋,“老師,可不會輕易放走得意學生的。”
林霄竹笑了笑合上了門。
十二月南潮泛濫的來去自如,前日鋪天蓋地的雨祭了滿地紅梅,而今天金輝侵染梅林攜着輕輕的風,迎面就是梅花落下。
車停在梅林邊,走近些,林霄竹手握着車鑰匙從兜裡拿出來,手指還沒摁下去。
手腕被緊緊地扣住,他一臉疑惑,轉過身。
寂君神情淡漠看不出情緒,手緊緊地扣着他,眺望着遠處,冷硬的下颔線冷白一道痕。
半身不吭,沒有解釋。
林霄竹認命,也不求他解釋,他想養木偶和養寵物本質是一樣的,無法溝通且隻能順着。
但雖然如此,還是要說些什麼,他想了想,“寂君。”
“嗯。”面前人順從應下。
下一瞬間空間發生變化。
滿園的梅樹和落紅的點幻化,一點點被塗抹在沉重的純黑色裡,天的分界線消失,整片空間上下一體的純黑色。
林霄竹轉身,周遭一切都是空,看不見其它物體,也看不清寂黑的邊界線,像一個廣袤無垠的寂黑色盒子嚴嚴實實地把他們鎖在裡邊,連聲音都被抹去。
陌生的純黑色空間裡,沒有參照物,一切方向都被模糊。
他用模糊的方向感,順着一個方向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空間依舊看不見盡頭,腳下踩着一片虛空,每走一步都看不見影子。
也聽不見聲音。
失重感加強,在一個陌生看不到光的地方,人難免會失去安全感,微妙的感知被放大數倍。
手腕被寂君嚴絲無縫地扣緊,涼意從腕上跳進肌底,林霄竹莫名感到了一種奇怪的依賴感。
“别怕。”他另一隻手抓住寂君的手,反手拿下來,拉着他走。
寂君沒有回答,模糊的黑暗裡話音落下就被吞噬,安靜地可怕,前路沒有障礙,一路走得算是順暢。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遠處亮起了模糊的光源,光暈開的朦胧,零碎的話語聲和嗚噎遠處細細碎碎響起。
他拉着人,朝着那方向走,沒走多久,就好像跨越了一層無形的空間薄膜,一瞬間耳邊空鳴,模糊的黑暗能隐約探清輪廓。
腳落下,踩上了深灰的水泥地,終于落在了實處上。聲音無限放大,忽然響在耳邊嗡嗡地炸開,蹦入耳朵一片炸裂的哭聲,他皺了下眉。
林霄竹擡眼,面前人背影很高,黑長發被紅繩随意地束起來,白衣外披着一件長棉襖,很眼熟,他早上親手套上的。
他默不作聲往旁邊避了避。
黑暗裡不知不覺,寂君竟然走在了他前面,手連着,反倒顯得他被保護着牽起來一樣。
他冷漠松開了手,往前走了一步,眼前色彩驟然駁雜起來,适應了一會兒,他環視四周。
不遠處,燈光朦胧着一層灰塵,并不算亮澄亮,昏黃的光塗在深綠色的舊皮火車車廂上,剝落的土黃和擦在車腳的鏽紅,帶着陰暗的氣氛。
舊皮火車小門很窄,灰塵的鏽從杆上長出來,大概隻能容納一人進出,門旁車窗上蒙着厚厚的灰,薄亂的燈下好像密密麻麻人影擠在車廂内,看起來帶着具有年代感的詭異。
他順着往車尾看,車廂不長,車尾前轟轟嚣嚣,有幾個人已經在了,站在同他平行的地方,跟列車遙遙保持着距離。
隔了段距離,嗡嗡還帶着起伏聽上去像是在唱大戲一樣。
他走上前,卷發女孩攏着腿蹲在地上哭的聲音洪亮,過了一會兒抱着旁邊人的腿,臉在褲子上擦了兩下,脆生生地控訴叫起來,“我害怕了,你都不哄我。”
旁邊的腿主人頭發染着藍色,背着身子,背影抖得不行,看起來反倒是更害怕些,聲音都有些強裝平靜,“嬌嬌,你乖一些。”
“這到底是哪裡。”一旁戴眼鏡的中年發福男士緊抱着包嘴裡一直念叨,沒理會小情侶的“打情罵俏”,左右看,然後看了過來,緊縮了一下,聲音都掐細了些叫起來,
“鬼......鬼啊。”
戴眼鏡的男人一叫,那邊的人全都看了過來,嬌嬌直接安靜下來,旁邊的腿主人僵硬地轉了小半個頭。最右邊站了個穿着薄套衫的青年,插着兜大大咧咧有些不耐煩。
寂君先走了幾步,林霄竹有些詫異也跟着一動,就見對面,戴着眼鏡努着圓球的體态往後一縮,慌不擇言的亂喊,
“神仙保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我求你,算我求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