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久沒有回來了,應該差不多兩個月了。
家裡許多地方落了灰,時肆将它們一點一點整理幹淨後,不禁有點恍惚。
怎麼到處都是媽媽的身影啊。
為什麼媽媽在廚房煮菜,為什麼媽媽在桌上吃飯,為什麼媽媽在喊他起床。
明明兩個月前,他還賴過床,還吃過媽媽煮的飯。
明明兩個月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啊。
老爸從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時間不早了,回房睡覺吧。”
可是才剛過20點。
怎麼可能睡得着啊。
時肆眼眶又紅了。
“我們……要把楚玲葬在哪?”他看着身旁的老爸,問。
哪怕再多的不願意,再多的想逃離,他都不得不承認,這裡是他的家。
隻是從今往後,隻有他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了。
“你為什麼要喊她的名字?”老爸有點不解,卻沒計較,搖搖頭,說,“葬到海邊吧。”
可是,他們在内陸城市,怎麼會有海呢?
但時肆卻不暇思索地點頭同意了,勉強笑道:“聽說将骨灰葬進海裡,海水蒸發的時候,故人就會變成雨,落回人間。”
媽媽會回來嗎?
父子倆用了身上所有的積蓄,裡裡外外也就翻找出十幾萬,再加上之前要治老媽的病,還欠着債,這十幾萬屬實藏得很不容易。
他們租了個教堂,請來了入殓師,看着楚女士在棺材裡被恢複成生前的樣貌,時肆就忍不住去想。
這樣一張臉,為什麼要沉沉地閉着眼?
這樣一張臉,将會被火化,最後變成骨灰。
這樣一張臉,在臨終前貼着他的手,真情實意地望着他,真情實意地流着淚。
就是這樣一張臉,為什麼會永遠永遠地消失?
他們租的是一個小教堂,葬禮隻有四個人。
時肆,時任珂,張姨和譚女士。
“……逝者安息,一路走好。”張姨低下頭祈禱。
所有人都在默默哀悼,大家都為楚玲的去世感到歎惋。
也許她不是一個很好的人,但她一定是個很好的母親。
葬禮結束後,趁大家都還沒回神的功夫,譚女士将時肆拉到一旁,問他:“你後悔嗎?”
時肆知道她指的是之前想帶着他去看時任珂他們到底是在幹什麼的那件事。
如果那時候去了,也許一切真相都會大白。
但同時時任珂就将會被那些人或勢力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他身上的所有債務或是一些其他的愛恨情仇就都會追到時肆身上。
所以這就是時肆對老爸又愛又恨的原因。
老爸在拼盡全力地保護他。
再怎麼極端的情況下,老爸都從來沒有想過要把時肆的存在說出來。
如果他去了,老爸老媽這十八年來的拼命掩護,就全都打水漂了。
他到底,都絕對不能去。
“不後悔。”時肆給出回答。
“哪怕真相再也沒有揭秘的機會?”譚女士問。
“嗯。”時肆應聲。
“哪怕你還可以再多看你母親幾眼?”譚女士再次問。
這回時肆終于沒有那麼幹脆了。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對她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時肆突然答非所問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後來譚女士再問什麼,時肆都不再回複了。
時任珂去辦楚玲的火化手續,大概需要兩三天,時肆正好在這幾天裡緩沖一下。
他還需要想想怎麼面對自己的男朋友。
明天是就是六月二十七了。
賀松餘的生日。
時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解釋一下所有。
生日禮物已經準備好了,就差等待明天的到來。
他和老爸解釋了要回到崗位工作,後天再回家。
得到允許後,他回到城市中心,坐在西城公園的長椅上,看着落日鋪灑四處,垂眸将手機開機。
剛一開機,就看到一通電話跳了出來。
時間都過了兩天了,賀松餘居然這麼閑的嗎?無時無刻都守在電話前。
時肆這兩天哭得嗓音有些沙啞,接起電話時,開口的聲音就像是大病了一場:“賀松餘。”
“……你在哪?你怎麼了?”賀松餘本想開口質問,一聽見他沙啞的嗓音就又心疼了。
“西城公園,”時肆聽見賀松餘溫柔的聲音,沙啞的嗓音裡帶上了哽咽,“你過來抱抱我好不好?”
“好,”賀松餘有些着急地說,“你就在原地等我,哪裡也不要去。”
“嗯……”電話挂斷後,時肆走神地看着并不刺眼的太陽。
盯了會兒,他有點郁悶,掏了掏口袋,發現還有一包煙,他抽出一根,又發現沒有打火機,于是隻好單純地放在口中叼着。
煩悶的時候點根煙确實可以消除一些煩惱,但估計也是心理作用。時肆把沒點着煙叼口中,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同。
西城公園離飛魚總部并不遠,時肆知道賀松餘不讓自己抽煙,于是算好時間,把煙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在長椅上又發了幾分鐘的呆,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時肆看了眼來電顯示,深吸口氣。
其實他剛剛已經消化的差不多了,現在再開口也不會再有多餘的情緒出現。
可是對着賀松餘,他總是忍不住想展示自己弱小的那一面。
“喂。”時肆接起電話後說。
“在哪?”賀松餘的聲音不急不緩,聽着很溫柔,讓人感覺進入了一張像棉花糖一樣的軟綿綿的床上,深深陷入其中。
時肆報了個方位,又說旁邊有兩條龍的雕像,賀松餘立刻就知道他在哪裡了,一邊聽着電話一邊往他這邊走。
落日的餘晖總是讓人感覺溫暖,昭示着一天就要結束。
一道影子壓在了時肆面前,擋住了時肆看太陽的方向,他擡眸,對上了賀松餘那雙永遠令人看不透的眼睛。
時肆朝他張開雙臂,輕聲說:“抱抱。”
賀松餘挂斷電話,把手機插回褲兜裡,毫不猶豫地附身抱住他。
他隻手從時肆的腋下穿過,隻手按住時肆的後腦勺,手臂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