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這床還怪軟的嘞，不愧是有錢人。

面前一道影子壓下，賀松餘從一旁的床頭櫃裡拿出了什麼時肆沒看清，他的視線被眼前的人占據，唇被兇狠地吻住。

他閉着眼，意識殘缺之餘，感受到有什麼東西碰到了自己的脖子。

他猛地睜開眼向下看去。

“我操/你媽的賀松餘！”時肆偏頭躲開即将要壓下來的再一吻，區起手肘擋住他，另一隻手扯着脖子上的……項圈。

賀松餘根本沒管他的掙紮，爬上床，幫時肆脫掉鞋子。

時肆在他給自己脫掉鞋子之後，立刻向床的另一邊滾去。

就要滾下床的時候，後領被人扯住，扯回了床中央。

賀松餘勾着時肆脖子上的東西，把人拉到着坐起來，愠怒地與他對視，卻又笑着問：“你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麼？”

時肆就算再傻也反應過來賀松餘什麼狀況了。

但是他也生氣啊。

就賀松餘一個人有脾氣嗎！

“我要過生日，”時肆紅了眼睛，感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身子往前一傾，埋到了賀松餘的前襟，有點哽咽地說，“我現在不想和你過了。”

時肆最後那句話再次挑動賀松餘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可是時肆通紅的眼眶就算埋下去的速度再快，也還是被他看見了。

他心疼了。

他不舍得。

不舍得時肆哭。

不舍得讓時肆再受委屈了。

明明時肆的前半生已經很累了。

“時肆。”賀松餘深吸了口氣，承認自己今天是有點過了，他也不給自己找什麼太久沒見的借口了，确實是他禽獸不如，是他沒有克制住。

“你不要喊我，我不想理你。”時肆說是這麼說着，卻還是往不想理的人胸口埋，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明明要被野獸吃了，卻下意識地往野獸懷裡尋求安慰。

賀松餘壓下心裡那道被“分手”兩個字點起來的怒火，輕柔地給時肆解開脖子上的東西，扔到地上，看都不再看一眼，又輕輕把人抱在懷裡，順了順時肆的背，輕聲說：“對不起。”

安靜了幾秒，賀松餘能感受到懷裡的人正在輕輕顫抖。

終于，時肆“嗚”了一聲，然後不受控制地哭了出來。

他一邊哭一邊哽咽着說：“我本來……本來自己在西海那邊就、就很累了，很不開心，橋洞那邊又亂，我和、和我爸都回不了家，從小和我生、生活在一起的阿姨被他們打死了……”

“打死了”這幾個字甚至太過顫抖，都變了調。

他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話鑿一旦打開，就拉不上了。

“我連給她埋葬的機會都、都沒有，我還要想辦法安置我爸的生活，你以為，以為我很想這樣嗎？你以為我沒有抱怨過生活嗎？”時肆緊緊拽着賀松餘肩上的衣服布料，那裡被他拽成一團。

賀松餘閉了閉眼，把人緊緊抱着。

他真是個畜生不如的東西啊。

“要不是、遇到你了，”時肆咬着牙，控制着聲音不要打顫，“我早就、早就死了。”

他最後兩個字說得很輕，卻擲地有聲。

“對不起，”賀松餘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又像是被一隻手拽着擰了一下，他泛起陣陣後怕，自己的臉也埋到時肆的頸窩裡，輕聲說，“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别哭了，對不起……”

時肆在他懷裡，用他胸前的衣服蹭自己的眼淚和鼻涕。

賀松餘都由着他。

“我本來，能回來見到你，是挺開心，的，”時肆的話勉強能說順暢了，隻是需要一個詞一個詞地念，“我想和你過、我的，十八歲生日，我本來，還以為，我回來之後，是開開心心，回去，然後靠着今天，的開心，繼續撐過之後的生活……”

“…………”

時肆和賀松餘抱怨了很久，幾乎把他從出生到現在的不開心全都說出來了，賀松餘把這些小脾氣照單全收。

後來時肆嗓子說啞了，賀松餘就不讓他繼續說了，讓他在床上等着，自己下床之後撿起地上的東西扔進了垃圾桶，再也沒看過一眼。

回到辦公室，賀松餘把桌子上的兩個東西也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感覺到一陣無能。

他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後，才去泡茶。

時肆在房間裡感覺眼皮子打顫，也沒再想什麼，撈過被子往身上蓋蓋，閉眼睛疲倦地失去意識。

他感覺可能過了很久，又好像隻過了一會兒，自己被人拍了拍。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賀松餘坐在床沿。

“先喝口茶再睡，不然一會醒了喉嚨難受，”賀松餘扶着時肆的背，讓人坐起來，“一會我給你敷一下眼睛。”

“嗯。”時肆擡手要自己去拿茶杯。

賀松餘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說：“你坐着就行。”

時肆一愣，又嗯了聲。

喝完幾杯茶又敷了眼睛，等時肆徹底睡去，賀松餘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休息室。

他打開裡間的兩扇門，調整了一下心情，吐出一口氣，又繼續打開電腦工作。

文件的頁面在從第一行劃到最後一行，又從第一行劃到最後一行，反反複複幾回，卻都是在看相同的一面，鼠标根本沒有把文件向下滑。

賀松餘知道，自己今天估計是工作不了了。

關掉電腦，他走到窗邊，點了根煙。

他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會為一個人做到這種程度。

遇到時肆以前，他對愛情一直都是抱着可有可無的态度。

那時候覺得，就算有了，估計也隻是爸媽安排的聯婚，對方頂多是挂着“賀夫人”的名号在外面趾高氣昂罷了，實際上根本沒被他碰過。

遇到時肆之後，很多事情就不在他的控制範圍内了。

第一次看見時肆孤零零站在月光下，産生的憐憫。

第一次聽見時肆和自己說話，産生的欣喜。

第一次給時肆系領帶，産生的欲望。

第一次看見時肆對别人笑，産生的嫉妒。

第一次看見時肆拉别人的衣角，産生的瘋狂。

…………

他承認，也從沒否認過，自己淪陷了。

陷的太深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