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台上,彭實銳已經開始講解物理試卷,姜娆把課本從書包裡拿出來,不慌不忙地整理好,這時桌邊慢慢伸過來一隻手,纖細的手指下壓着一張紙條。
紙上用黑色簽字筆寫出來的字小巧清秀,整整齊齊地寫着:你好,我叫尤真。
姜娆歪頭看新同桌,隻見對方一雙大眼睛在小臉上格外惹眼,雖是怯生生的樣子,可眼裡卻不是害怕,倒更像是害羞。
以前也遇到過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的小女生,面對這種性格的小女生,姜娆态度一般不會太冷硬,因為在課堂上,她微微低頭,刻意壓低聲音,“你好,我叫姜娆。”
姜娆說話的同時用筆在紙條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僅僅隻是兩個字,簡單明了。
和大多數學生規整的字迹不同,姜娆的字迹更随性自如,尤真覺得很像是行楷,但她不确定,隻覺得姜娆的字也像本人一樣很好看。
少女的臉頰突然泛起了紅暈,眼看還有繼續加重的趨勢,姜娆沒再說什麼,坐正了身子,放下筆,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微信。
課堂上明目張膽地玩手機,這種違紀行為與姜娆乖順的長相有些違和,但她動作太自然熟練,仿佛是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尤真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白宇桓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坐在側前方的椅背,“小姐姐……”
聽到動靜的姜娆回頭,見是剛剛那位被老師形容為“活波”的同學,她語氣冷淡地低聲問:“有事?”
“你好啊,我叫白宇桓。”
姜娆動作很小地點了下頭,隻表示自己聽到了,沒再給出更多回應。
白宇桓坐直了身子,努力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聲音溫柔:“小姐姐,你不是沒有試卷嗎?我把我的給你用啊!”
姜娆看了眼白宇桓遞過來的試卷,一百分的試卷隻考了三十八分。
“不用。”
隔了條過道的辛辰憋笑看着白宇桓,“就你那點分數,你是怎麼好意思把試卷拿出來的?小姐姐可是從省重點轉來的,你也不嫌丢人!”
“要你管!”
彭實銳接連往後排扔了好幾節粉筆,怒不可遏地喊出聲:“白宇桓!辛辰!你倆說夠沒?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學習也不要影響其它人!下課到辦公室找我!”
白宇桓不知道,他那考了三十分的試卷,姜娆是真沒看上,她身邊就沒有出現過不及格的試卷。
一中作為省重點高中,無論是考進一中的學生,還是從一中高考出來的學生,遍地是勤奮刻苦、成績優異的學霸,就連文化課稍差些的藝術生,基本也都是拿過或大或小賽事獎項的。
姜娆自上學起成績就一直名列前茅,即使是在遍地學霸的一中,她的成績也一直穩定在年級前三。
但她在優等生中是個“另類”。
給她定性為好學生吧,但她違反校紀、校規的次數實在可觀,可定性為差生吧,成績卻又非常穩定,是那種無論小考、大考,也無論考題是否超綱,她都能次次拿高分、穩坐前三的那種穩定。
像姜娆這種在省重點成績特别突出的學生,外校的老師于公于私都會特意去關注。
可畢竟是高三了,即使是從省重點校來的轉校生,在不能完全确定對方能拉高升學指标、不破壞學習氛圍的情況下,沒有哪個班主任敢貿然接收姜娆。
即使排除掉高分的成績與作弊無關,姜娆的其它檔案也實在與優等生不沾邊。
也正是因為不是老師們偏愛的那種乖學霸,所以三中在接收她轉校後,學校的管理層聯合高三的老師們一起開了會,最後決定把她分到目前最難管教的理十三班。
因為姜娆施加的外力,顧程被迫收回了腿,這會兒正眯着眼睛趴在桌上發愣,視線都聚焦于坐在前面的姜娆身上,上課前他在白宇桓的手機裡看過她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明顯是偷拍的側顔照,照片裡的姜娆沒有穿校服,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吊帶長裙,頭發在陽光下有點泛黃,微卷的發絲被松松地綁在腦後,看得出來她正專注地坐在畫闆前作畫,和拍出來的不那麼高清的五官不一樣,照片裡她握着畫筆的右手倒是清晰地指節分明。
照片裡的姜娆看上去溫柔恬靜,仿佛和幾分鐘前用力扯椅子時神色冷漠的不是同一個人。
顧程擡頭看坐在正前面的姜娆,這會兒她收起了手機,正用手背撐着半邊臉,歪着腦袋閑适地看着窗外。
從顧程的角度看過去,窗外的陽光正好,她的側臉像是鍍了一層暖黃色的柔光,讓她看上去格外的乖巧溫順。
很多人都說所謂一見鐘情,其實不過是見色起意。
顧程從不否認自己是個顔控,受生活環境影響,他見過很多長相出衆的人,但在這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一見鐘情,直到他第一眼見到站在講台上的姜娆。
他太清楚是什麼原因了,他心裡就像被什麼撓過似的,有股說不上來的異樣感,甚至有點煩躁。
他見到她的第一感覺就是:真人遠比照片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對比既往見過的所有五官精緻的人,像這樣長得過分好看又處處都長在顧程審美點上的,姜娆還是第一個。
顧程還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地關注過異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顔控,看見姜娆站在講台上,他瞬間就意識到即使是長久以來的良好家教,也掩蓋不了自己其實真的就隻是個膚淺的人,以前不過是沒遇到合眼緣的人罷了。
意識到自己在刻意打量姜娆,顧程在心裡默默地罵了自己一句“有病”,而後心不在焉地翻出手機打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