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程之前就看見姜娆從操場上溜走，當時他正在和白宇桓說話，等再想找姜娆時，她已經消失在密集的師生中。

姜娆會出現在校醫室，顧程是真的沒想到。

從走進校醫室，顧程一眼就看見了還在埋頭寫字的姜娆，所以才能在在彭實銳認出姜娆之前就替她擋住視線。

姜娆把立起來遮住臉的題冊放倒，聽見顧程那聲很輕的“嗯”，他的聲音實在很輕，但因為離得近，她聽得很清楚。

白宇桓跳下床，一臉的興奮，“喲！是姜娆小姐姐啊！剛剛彭彭差點發現你！”

姜娆不怕老師，但如果被彭實銳發現，她一時間找不出理由不去操場參加活動。

顧程就站在桌邊，姜娆擡頭看着他，“謝謝。”

姜娆轉來三中已經快兩周了，顧程發現她從來不主動和人來往，她甚至很少說話，大概是良好的教養，如果是對她說的話，她雖然不怎麼回應，但都會聽完。

白宇桓和辛辰就總喜歡找姜娆搭話，有時候是講學校裡的八卦，有時候是說些網上看到的趣事，大多是些可有可無的話題，姜娆通常會在聽完後點點頭或是“嗯”一聲。

換作其他人，顧程看不慣這種性格，但換了是姜娆，他覺得她做什麼反應都理所應當。

姜娆難得主動先開口對話，顧程莫名覺得心情愉悅，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笑容，“就口頭說一聲謝謝嗎？”

姜娆抿了抿唇沒說話，雲佳畫邊拉開椅子坐下，邊喊顧程，“怎麼跟欺負人似的？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顧程連忙否認，“沒欺負人。雲姐你這麼一說，我倒像是個惡人了！”

剛說完，顧程又繼續盯着姜娆看，收起了笑意，語氣誠懇，“我真不是想欺負你。”

辛辰扯開傅延言壓在他肩上的手臂，笑嘻嘻地開口，“小姐姐可不能被阿程給騙了，平常就他最難搞，脾氣最大！”

白宇桓跟着附和，“辛小辰說的一點不假！阿程平常對小女生脾氣是真的差，簡直忍不了一點，多說幾句話都嫌煩！”

雲佳畫雖比他們年長，但性格溫柔，平常和他們都相處得好，笑着加入話題，“但顧程還是很招小女生喜歡的。”

能調侃顧程的時候不多，白宇桓和辛辰像說相聲似的一唱一和，整個校醫室都是他倆說笑的聲音。

顧程右手壓住習題冊的一角，輕聲喊了姜娆的名字，姜娆停下在草稿紙上演算的筆，被迫擡頭回應他。

“你想讓我怎麼謝你？”

顧程被姜娆問得一愣，他也就是一時嘴快，就想逗她多說幾句話，沒想到姜娆當真了。

“我就那麼随口一說，不用你謝。”

“好。”

姜娆實在話少，顧程很輕地歎了聲氣，“姜娆，别聽他們瞎扯，我脾氣還挺好的，我也不欺負人。”

溫度适宜的校醫室外，透過關得嚴實的窗戶傳來操場上教導主任的聲音，隻聽得出語氣慷慨激昂，聽不清具體說了些什麼。

脾氣好不好的，姜娆其實并不在意，但在顧程直勾勾的注視下，她說不出拒人于外的話。

姜娆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顧程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白宇桓已經跳到他身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走啊，出去抽根煙。”

平時他們沒少來校醫室，雲佳畫雖是傅延言的表姐，但從來不管他們的私事，他們也就不避着。

顧程彎了下腰，甩開白宇桓，在看到姜娆微微皺起眉的同時，他冷聲拒絕：“我不去，你們自己去。”

白宇桓用疑惑的眼神盯着顧程看了幾秒，嘴裡低聲嘀咕：“你最近真的是很反常！又不愛學習還天天早起往學校跑，放學也不知道一個人去哪兒浪了，這兩天喊你抽根煙都不來。這還是我們程哥嗎？”

姜娆不喜歡煙味。

顧程每天坐在姜娆後面，對她投入了過多的關注，能發現她不喜歡煙味是再自然不過的結果。

“就你話多！”顧程沖白宇桓揮揮手，語氣變得不耐煩，“哪那麼多廢話！要去就趕緊去。”

白宇桓小聲嘟囔了幾句，顧程不搭理他，他倒也不在意，傅延言從來不抽煙，他就和辛辰勾肩搭背出了校醫室。

等白宇桓和辛辰離開後，校醫室突然靜下來，姜娆在解題，雲佳畫在看書，傅延言半靠在床上玩手機。

三個人都是不愛說話的性格。

顧程視線在屋裡轉了一圈，除了單人病床和輸液椅，校醫室能坐的就兩把椅子，雲佳畫和姜娆各占了一把。

姜娆右手不停地在習題冊上寫下解題步驟，顧程怕妨礙她書寫的動作，從她身後繞到她左邊的位置，身體稍往後倚着窗邊。

顧程想搭話，但姜娆做題的樣子實在認真，他不忍心，也不舍得打擾。

顧程從小就是很随性散漫的人，家裡對他管得很松，他學過很多東西，但很少有認真的時候，他以前沒有過這種感受，最近他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姜娆認真的樣子。

耀眼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校醫室，灑在習題冊上的細碎陽光晃了姜娆的眼，她下意識地舉起左手遮擋。

僅是很短的時間，姜娆發現那晃眼的陽光消失得突然。

顧程挪動身體的動作實在太快。

姜娆在心裡估了下，大概隻有兩秒？

姜娆放下左手，顧程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劃動的同時擡頭看向她，“寫完了？”

姜娆搖頭，“還沒有。”

“那你寫吧。”

姜娆舌尖舔了舔嘴唇，想在褲子口袋裡拿顆糖吃，但隻摸到了手機，她昨天把糖盒帶回去補糖，但早上把盒子放在玄關處忘了帶出門。

姜娆沒再說話，見她又繼續做題，顧程靜靜地盯着她看了會兒，再看手機的時候，遊戲裡的角色已經被對面打死了，屏幕一片灰暗。

顧程倒也不在意，等着角色複活的時候，他又控制不住地去看姜娆，這一次，正好和姜娆的視線對上。

顧程逆光而立，姜娆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她本身對旁人的眼光也不太在意，來自顧程的注視對她影響不大。

“怎麼了？還是晃眼嗎？”顧程邊說着，往右邊又挪了半步，“不應該啊，我感覺我都擋上了。”

顧程把晃眼的陽光擋得嚴實，因為整個逆着光，投下了一片陰影，姜娆被罩在其中。

姜娆下意識地想說聲“謝謝”，忽然想到顧程幾分鐘前說的“不用你謝”，喉間像是噎了一下。

顧程聽見姜娆很輕地“嗯”了一聲，因為聲音不大，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剛剛是不是說話了？”

姜娆畫輔助線的筆一頓，顧程以為她不會回答，他把視線放回手機遊戲裡，這時聽見了姜娆的聲音。

“你都擋上了，不晃眼了。”

姜娆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看顧程，顧程在她開口時就擡頭看向她，見她說完又繼續做題了。

就好像隻是順口接了一句話。

顧程笑了一聲，沒再打擾她學習，遊戲裡的角色已經複活有一會兒了，一動不動地站在複活點，在隊友的催促下，他繼續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