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沒搭理顧程,摘了帽子攥在手裡,和程依道别:“程阿姨,你們路上也注意安全。”
“快進去吧,外面曬。”
“阿姨再見。”
“再見,别忘了改天來家裡玩啊。”
姜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要關門時受到一股阻力,她歪着頭看過去,顧程的手放在車門上。
姜旭冷哼了一聲,顧程一點也不害怕,低着頭用幽黑的眼眸看姜娆,沉聲問他:“娆娆,你答應我的事,沒忘記吧?”
“沒忘記。”
“不會反悔吧?”
姜娆摸着手腕上的白玉狐狸,彎着柳葉眼輕笑:“嗯,不會的。”
顧程也跟着她笑起來,“其實你反悔我也不接受。”
那年的夏天過得很快,六月底高考成績出來,姜娆以734的高分拿下環城市的高考理科狀元,毫無懸念地考進州大醫學院臨床專業本碩連讀。
顧程這一年用高價堆出來的名師補課,加上沒日沒夜地努力,在考場超常發揮,考出了689的高分,也順利考進州大商學院。
傅延言和辛辰剛過一本分數線,報了靠近州大的一所大學,選的專業也是工商管理,用他們的話說,雖說考了個大學,但也就是換個地方混日子,早晚還是會因為要繼承家裡的産業出國鍍金。
白宇桓也在考場上超常發揮,運氣又好,鑽了填報人數的空檔,十分驚險地進了尤真的那所學校,更出人意料的是,竟然還和尤真在同一個系。
八月中旬的時候,白宇桓約了大家聚聚,這次沒有去唐家的會所,是顧氏旗下最好的酒店,吃喝玩樂,應有盡有。
聚餐的那日,姜娆從老宅出發,和鹿鳴一起由鹿家的司機送到酒店。
秦煜半年前出國,唐松柏在部隊裡特訓不好聯系,鹿鳴這半年大多數時間都待在蘇惠的畫室裡,已經拿到了巴黎美術學院的入學通知。
白宇桓心情不怎麼好,他下個月就要去鄰市了,再不能天天和顧程他們待在一起了。
幾個人都陪着白宇桓喝酒,聽他含糊不清地絮叨,一會兒感慨這麼多年的兄弟,一會兒又說想回三中上課。
姜娆想起高考成績出來後沒幾天,他們回三中填志願,校門外來了很多媒體和記者,她嫌太麻煩,顧程就陪着她,兩個人避開所有人翻牆進學校。
姜娆初中、高中翻過很多次學校的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顧程一起翻牆,她知道也是最後一次。
學校裡,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幾乎所有人都在祝賀他們,姜娆不喜歡和别人太親近,他們也不太敢多吵她,于是大家都去祝賀顧程了,畢竟誰也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能考上州大。
平常和顧程他們走的時候近的幾個朋友也都聚在包間裡。
“我沒被自己的成績吓到,被程哥的成績吓了一跳!”
“還以為程哥鬧着玩的,誰能想到程哥認真起來,竟然真的考上州大了!”
“程哥快說,你用了什麼邪術?”
顧程開始還由着他們随便說,再後面就越說越沒邊了,他這才打斷他們,“淨瞎扯!”
白宇桓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狗屁的邪術!程哥這是愛情的力量!因為愛情,懂嗎?”
辛辰踢了白宇桓一腳,嘲諷他:“你懂?連個女朋友都沒談過的人,你懂個屁?”
“操!不帶這麼人身攻擊的!戳我痛處!”
一群人都笑起來,白宇桓連蹦帶跳地搭着顧程的肩,對他呲牙咧嘴,“我說錯了嗎?要不是為了和娆姐考同一所大學,你能那麼拼?”
顧程一把拉下白宇桓的手,往姜娆身邊退了兩步,“沒說錯,我就是為了姜娆。”
白宇桓被他認真的表情和語氣噎了噎。
本來就是擺在明面上的事,顧程從來沒有掩飾過。
顧程這麼桀骜不馴的一個人,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會為了一個女生改變自己,能那麼認真,這一年裡他的變化,他們都看在眼裡。
包間待久了有點悶,白宇桓正纏着顧程和他喝酒,姜娆沒打擾他們,靜悄悄地走出去。
屋外是玻璃大廳,姜娆找了個靠玻璃的座位,服務生過來問她需要些什麼,她要了杯檸檬水。
透過玻璃,姜娆看着樓下熱鬧的人群,她覺得好像每次看商業街都是人滿為患的樣子。
她撕了顆水果糖塞進嘴裡,正發着呆,查覺有人在對面坐下,她轉頭,是鹿鳴。
“怎麼出來了?”
“透透氣。”
“我才知道顧程也考上了州大。”
服務生端來姜娆要的檸檬水,姜娆說了聲謝謝,看向鹿鳴,“他這一年挺辛苦的。”
“為什麼是顧程?”
姜娆被鹿鳴問的莫名其妙,含着糖沒說話,他好像也沒有等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顧程到底哪裡好?他比秦卿更好嗎?我甯願你選的是秦卿,可為什麼是顧程?”
嘴角的水果糖莫名地多了種無法形容的味道,姜娆挑了挑眉,“鹿鳴,你是不是喝多了?”
鹿鳴的眼睛發紅,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姜娆,我們認識多久了?”
姜娆抿唇,“十一年。”
鹿鳴閉了閉眼睛,“都這麼久了。”
“嗯。”
“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把我揍了一頓,把我的牙都打掉了一顆。”
“是你自己摔掉的。”
“你還記得啊?”
姜娆記得很清楚,因為楊思璐的意外去世,那年她生了場病,秦煜陪着她一起轉校。
在新學校的教室裡,課間坐後排的兩個男生在打架,姜娆因為個子高也坐在後排,被吵的不耐煩了,站起來就擡腳踹他們。
那個年紀的小男生不敢打女生,尤其是姜娆這種長得漂亮的,誰也舍不得還手,鹿鳴和唐松柏被她拳打腳踢地揍了一頓。
“十一年了,我以為你都忘記了。”
“沒有忘。”姜娆舔舔嘴角,“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忘。”
鹿鳴從小就知道姜娆長得漂亮,尤其是一雙柳葉眼,他們認識的時候,她已經變得不經常笑了。
大概有一年多的時間,鹿鳴記得那段時間他和唐松柏私下裡商量過無數次要怎麼哄姜娆,都後來彼此都很熟悉了,姜娆會在他們面前露出很漂亮的笑容,眉眼彎彎的,又溫柔又乖順。
他忽然笑起來,像以前的每次那樣,隻是這次帶着從未有過的認真,“姜娆,你真是讓我喜歡的很!”
嘴裡的糖化了,姜娆被鹿鳴認真的表情吓得一怔,牙齒不聽話地咬到了舌尖,疼得她直皺眉,“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說這種玩笑話?”
“不是玩笑,我是真的喜歡你。”
姜娆喝了口檸檬水,舌尖處的疼痛慢慢淡了,“什麼時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已經很久了。”
姜娆神色有些淡漠,鹿鳴在桌下踢踢她的腿,“真這麼狠心啊?”
她抿唇不說話,鹿鳴揉揉太陽穴,無奈地歎氣,“就知道告訴你了,你肯定會想疏遠我,十一年的好朋友了,不能為我破例一次?”
姜娆下意識地想用舌尖抵抵上颚,舌尖瞬間痛起來,她皺着眉用手指撫摸手腕上的白玉狐狸。
“我知道會讓你為難,但就這一次,我想自私一回,不讓自己留遺憾。而且我特别想知道,對你而言,我到底能有幾分重量。”
“鹿鳴。”姜娆擡頭,一雙柳葉眼坦蕩地盯着他看,“你想得到什麼回答?”
鹿鳴頓了一下,垂下眉眼,“我也不知道。”
“我一直把你們當做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家人。我不喜歡你這樣。”
“我知道。其實我一直挺怕你會因為我喜歡你就躲我。所以這麼久了,一直沒敢告訴你。”
“那不要改變,不行嗎?”
這是為他破例了?
鹿鳴不敢相信地看着姜娆,她把剩下的半杯檸檬水喝完,從椅子上站起來,“鹿鳴,今天的事就當做沒發生,我可以做到,我希望你也可以。”
姜娆說完就離開,在拐角處見到倚在牆邊的顧程,他身上的酒氣有些重,笑着向她伸出雙手,在她還微怔的時候把她抱進懷裡。
“娆娆,抱抱。”
“這是喝了多少?醉了?”
“沒醉,想你了。”
“我不是在這裡嗎?”
“剛才不在。”
姜娆好脾氣地拍他的背,“要不要吃糖?”
“不要。”
他難得會拒絕她,姜娆輕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
姜娆覺得顧程真是醉了,費勁地從他懷裡鑽出來,剛要去推包間的門,戴着白玉狐狸的手腕被他握住。
“我去拿手機,跟他們說一聲,該回家了。”
“不要。”
顧程一個用力,又把姜娆抱進懷裡,像個大狗狗似的用鼻子在她頸邊來回蹭,溫熱的帶着酒氣的呼吸落在她鎖骨上。
姜娆怕癢地縮縮脖子,哄他:“别鬧了,我送你回家。”
“沒有家。”
“瞎說什麼?”
“我和娆娆還沒有家。”
姜娆推顧程肩膀的動作頓住,兩隻纖細的手臂繞到他身後,抱住他的腰,在他耳邊輕笑着承諾:“以後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