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享受每一次觸碰枝意的機會。
拆卸發飾時,偶爾會觸碰到枝意,身上便會難以自控地一陣戰栗。
“并沒有。”虞枝意回答道,她有些回避這個話題。
謝玉清見她興緻不高,便不再提及。既然這兩個丫鬟惹了枝意不快,不如調遠些,免得枝意看了心煩。
“明日便要回門了。到時候我不能陪你。”謝玉清突然想到娘的囑咐,道,“不過娘已經備好了禮,你什麼都不必操心。”他說着,放下珠钗,任由黑發滑落在掌心。手掌撫上虞枝意的臉頰,把她的臉轉過來,大拇指細細描摹着她的眉眼,心中突然生出無法壓抑的哀恸。
若他死了,她要怎麼辦呢?
他連走出這個門,都困難。
“二爺。到了喝藥的時辰了。”青禾怯怯的,手上捧着一隻白色玉碗,裡面盛滿了腥臭的藥汁。
前兩天謝玉清喝的時候,都是背着虞枝意,因此她沒看見。今天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謝玉清喝藥,對他身體不好這件事,有了點實感。
不曾想,這話隐秘地刺痛了謝玉清,心中無端生出一些怒氣,無處發洩,“滾開。”
荷香沒想到喝藥這麼簡單的差事也能惹怒二爺,眼圈裡忍不住蓄了點淚珠。
她這模樣着實可憐,虞枝意從她手中接過玉碗,搭上謝玉清的肩膀,“謝玉清,喝藥。”
她愈是風輕雲淡,謝玉清那根敏感的心弦愈是被挑撥的厲害,府中上下,因為他身體的事處處小心呵護,這些天沒有人刻意提及,他都幾乎要忘記這回事。他本可以不在意的,如果不是虞枝意的出現,讓他明白,這世上還有他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情。
娘不會允許他陪枝意回府的。
謝玉清咬着牙,兩腮旁的肉繃得緊緊的。他心中郁積着怒氣,卻也明白枝意是無辜的。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攥緊他的心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面無表情地從虞枝意手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今日的藥比平日裡還要苦些。
可他卻一言不發,也沒有要一塊蜜餞。
見他唇邊沾着少許藥漬,虞枝意拿出手帕輕輕地擦拭去,她溫柔的舉動讓謝玉清的眼眶漸漸紅了,“枝意,我是不是很沒用。”
“怎麼會這麼說。”枝意輕輕拍他的肩膀。
謝玉清圈住虞枝意的腰肢,把臉埋進她的腹部,悶悶地說,“連陪你回門都做不到,我實在太沒用了。我是一個廢物。”
“你讀書識字,已經勝過許多人。”虞枝意實事求是道。
長年累月的病造就了謝玉清一副敏感自卑的性子,因為回門的事情,性格執拗,鑽進牛角尖後難以走出。
腹部一陣溫熱,枝意推開謝玉清的肩膀,果不其然看見他眼尾的濕痕,她用指節擦去一點淚星,“怎麼哭了。”
被虞枝意發現自己偷偷在哭,謝玉清又羞又惱,覺得丢人極了,眼淚又大顆大顆地冒出來,顆顆像珍珠一樣從空中墜落在虞枝意的裙子上,碎成淚花,氤氲成一片水痕。他生的美,哭起來梨花帶雨,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虞枝意一時間不知道先接住他的眼淚,還是先安慰叫他不要哭,心尖上像被小蟲子咬了一口,癢癢的。
最後别無選擇,隻能用手捂住謝玉清的眼睛,“别哭了。”
謝玉清的眼睫戳着,手心發癢。淚水滑落在指縫裡,帶着溫熱的潮濕,一發不可收拾。
“别哭了。”虞枝意不大會安慰人,反反複複隻會說這一句。
謝玉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竟然驚動了整個謝府。
這個時辰,孟老夫人本已安寝。青鸾實在不甘心自己就這麼去了孟老夫人那兒,因為謝玉清給她留了些顔面,并未托出她去孟老夫人那兒的内情,下人們隻當是謝二爺讨二奶奶歡心。她與值班的婆子有些交情,說兩句好媽媽,便放了她進來。她悄悄看屋裡,正巧看見謝玉清在哭,覺得抓到了虞枝意的把柄,匆匆回到孟老夫人的院子裡去禀告這件事。
謝家阖府上下,誰都知道謝玉清是孟老夫人的眼珠子。
謝玉清的事,無論大小,在孟老夫人這兒都是頂天的大事。
青鸾要禀告謝二爺的事情,沒有人敢攔她,一聽謝二爺有事,孟老夫人立馬命人收拾起來,連夜打着燈籠來了翠竹苑。
一個府上的人都被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