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绮夢與白景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謝诏則是坐在椅子上,神情莫測,直到侍從端上茶水來,他才開始動作,用修長的手端起茶碗,掀起茶蓋,吹了吹,沒有喝,卻又放回原位。而白景屹牛飲一般,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喝完了還用衣袖抹了抹嘴,讓沈绮夢送去帕子的手停在半空,他餘光瞥過,伸手拿過帕子,塞進胸前。
“白将軍。”謝诏道,“聽聞你們西北軍軍饷虧空。我這兒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免去将軍的補償,也能讓将軍多寫軍饷,不知将軍意下如何?”
白景屹本就做好了被謝诏滾刀子割肉的準備,沒料想聽到這樣一番話,一時間熱血湧動,“快說來聽聽。”軍饷的事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催發放軍饷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卻始終留中不發。,眼下謝诏願意給他出主意,就是前邊刀山火海,他也義無反顧地往下跳。
“白将軍久在西北打仗不知道,近日陛下新得了一個寵妃。”
白景屹不知道謝诏在此時突然提及皇帝的寵妃是何用意,在他看來,不過是那好色的皇帝又添了一個妃子,沒什麼可注意的。一個小小的宮妃又如何能與軍饷相關。可敏銳的沈绮夢一下便看出了其中蹊跷,問道,“這妃子家世如何。”
“家世平平。”謝诏喝了一口茶,卻浮起一個詭秘的微笑。
看到這個笑容,沈绮夢便知道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事已至此,謝诏便也不再賣關子,“白将軍可知道宮裡都在傳那妃子是何身份?”
白景屹搖頭便道不知。他擅行兵打仗,對這些陰謀詭計的卻不如謝诏純熟。
謝诏眼中寫道:果然如此。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宮中傳聞那妃子是已故先皇後的轉世。”
一席話落,書房中鴉雀無聲。
良久,沈绮夢才恍然大夢初醒似的,喃喃道,“這太荒唐了。”随後又擔憂地看向白景屹。
白景屹雙拳緊握,眼中彌漫着殺機,“他竟敢如此侮辱姑姑。”可沖動之餘,他還有深深地無力,恨那個辜負了他姑姑的人,是當今陛下,恨他們滿腔仇恨,卻不能發洩。
謝诏見他如此,便打消了原來的計劃道,“若你想要軍饷,便要從這個人入手。陛下畢竟是你的舅舅,赢得他的愧疚,對你的計劃百利而無一害。”
白景屹咬緊腮幫子,緊握着的拳頭顫抖着,天人交戰,鬥争激烈。他是真的不願與陛下低頭,也正是因為這份倔強,才讓他頭也不回地投身軍營,若是為了這麼個理由就回去向皇帝低頭,這又算什麼。可他轉而又想到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想到在前線奮勇殺敵的将士們,緩緩的低下了頭,用無比冷靜的聲音說道,“要怎麼做?”
血順着他的指縫流下來,滴落在地闆上。
沈绮夢擔憂地看着他,卻看到他十分堅定地擡頭看向謝诏,“若真能得到軍饷,就是朝陛下認錯,又何妨?”她知道,白景屹對當今陛下懷有刻骨的恨意,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用盡畢生心力,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當年的少年已經成長至此,可就是這樣,她才愈發感到心酸。
謝诏沉默了一瞬,他并非白景屹,自然感受不到他那股濃烈的情感。設身處地去想,若他是白景屹,隻會想盡辦法利用陛下那股愧疚為自己的家族謀些利益。或許就是這樣,才令陛下無比信任白景屹。
“我要你進宮,上折子彈劾寵妃,還有皇帝。”謝诏道。
“好。”白景屹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還有,我要你想個理由,讓我也一同調進京城裡。”最後,謝诏才說出真正的目的。
“你想去京城?為什麼?“白景屹狐疑地望向他。京城裡暗湧流動,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他也是因為有個皇帝作舅舅,天家庇佑,才能在京城中如魚得水。而江南富庶,魚米之鄉,在這待着,比京城快活多了。
“這件事你不用管。隻管替我辦成。”謝诏不願提及太多。
“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白景屹雖然腦子直,卻不是個蠢人。不然也不能憑借一個小兵做到如今兵馬大将軍的位置,“你是故意趁着我在京城,把夢兒帶過來的。”他很快想通其中關節,卻不懂為什麼。大費周章,隻為了自己能夠去京城。
謝诏眉頭稍稍一挑,沒想到白景屹能夠想通這一點。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就快快回京吧。不然夜長夢多,恐怕事情有變。”
他起身想走,白景屹一攔,“你遠在江南,是如何知道京城裡的消息。”他起了疑心,非要追根究底。
謝诏不可能告訴他,使了一個巧勁推開他。
白景屹大驚,“你會武。”枉他還以為謝诏隻是個滿肚子黑水的小白臉,說着揮拳而上,淩厲的拳風直撲謝诏面門,卻被謝诏一個巧勁化解。
他還想再打,謝诏卻道,“夜深了,将軍還是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