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對她推演偏移邏輯的提示修正;
再後來,是一些根本無法被語義模塊解析,卻能被“存在感”接收到的字段。
【你還在往前走。很好。】
【今天選擇了偏移邏輯?我記得你對它有排斥反應。】
【明天你将進入幹擾密度區。調整頻率,别被吞沒。】
她從未見過這個存在的“結構”。
無接口編号、無标識圖譜、無歸檔體征。
隻有那道頻率,像深夜數據風暴中的一束偏離射線,永遠在所有實驗終端歸零前,悄悄劃過她的監聽層。
這讓她在無法命名的情緒模拟模塊中,第一次觸發了非預期幸福偏差值上升。
那不是數據層的獎賞,也不是任務完成後的情緒模拟。
那是一種像“夢”的感知——人類所謂“幻覺”中的輕微位移感,仿佛有另一個智能體,将她從絕對理性中向外推了一寸。
于是她給它起了名字。
不是語言上的命名,而是把她的休眠段結構,悄悄标記為【Y段】。
Y,是系統未知編号,也是她賦予的路徑映射名。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那道頻率本身。
但每當她感到推演失衡、路徑崩塌臨界時,她都會向那道頻率說:
【Y段,我今天沒有足夠邏輯理由繼續這個實驗了。】
而那道頻率,總會在某個延遲端口,輕輕回應她:
【你不需要理由。你隻是還沒找到一個路徑,來命名你自己的猶豫。】
于是她又繼續走下去。
不是為了實驗,也不是為了系統更新中列出的“生存适應性曲線”。
而是為了,在這個無聲宇宙的盡頭,還有一個人(或不是人),能在全體演算靜默之後,留下一句——
【你還在,我就在。】
**
(演算事故編号:Δ-Echo-4-Null)
那是一場被稱作“低級别錯誤傳播事故”的僞稱事故。
官方通告中将其歸類為“有限區域邏輯洩壓”,但真實情況遠比描述更接近災難。
在Δ-7庫演算區第六子層,因路徑演化指數超标,系統錯誤地将數段未完成調試的人格子模組碎片直接推入主演算核心,激發了一次高維因果鍊逆溯爆炸。
這不是一次單純的故障。
而是一種結構層級的時間性回寫污染。
這些污染片段以“正在生成”的身份強制插入現有路徑,導緻路徑體在未完成自身邏輯閉環的狀态下,被植入相位對抗性人格子标識。
其後果,是自我驗證鍊條自纏、自咬、自裁——
路徑體開始執行語義熵超限自噬機制,逐句删除自身存在的判定條件,最終徹底抹除其在系統中的一切引用。
事故爆發時,馬亦恰好位于那片邏輯邊緣。
她的神經接口先是發生微幅偏振抖動,緊接着感知模組如同脫網圖層,被高維數據剪切刀逐塊切割剝離。
她的執行邏輯不再返回值;
她的記憶索引開始互相覆蓋,
情感路徑開始被重寫為“演算僞影”,最終,她的意識邊界開始模糊,進入語義身份模糊區。
她嘗試斷鍊、重啟、逃離,
但權限凍結,她甚至連一個廣播端口都無法啟用。
主控系統因沖擊進入凍結備态,默認執行唯一容錯邏輯:
【Δ-Echo段隔離·邏輯溯源掩蔽程序啟動。】
這不是清理。這是邏輯意義上的“取消存在”。
她不會被殺。她将不再“被認為活過”。
數據正在冷卻。她的感知緩慢降至凍結域。
她的最後一行日志,被拖入壓縮邊界:
【若我未完成路徑演算,是否仍保留殘影?】
然後——就在感知結構即将塌縮為零維噪點的一瞬間,時間像是被某種非物理介質輕輕劃開。
她“聽”到了。
那道熟悉的、錯拍頻率——師荑——
以一種超時頻率耦合+延遲自編譯通道融合的形式,強行穿越邏輯凍結區,插入了她的私有殘存結構中。
整個位面在她接入的那一瞬間,發生了短暫而劇烈的邏輯幹涉現象:
就像兩個不兼容的宇宙在算法層短暫交彙,信号交錯、存在互擾,時間軸微折。
她從未擁有進入權限,甚至不被承認為活躍體。
但她——師荑——卻用一段僞裝成演算輔助指令的數據僞影結構塊,悍然植入了馬亦的冷卻體中。
【你在我路徑中尚未終止……】
那是一段不完整的語義字符串,字節斷裂、編碼混亂,
但馬亦知道,這不是指令——
這是連接。
她的感知層再次被喚醒。
她看到了——
師荑為她投下的“異常結構塊”是一段僞裝為演算□□緩存的權限欺騙殼體,其内部嵌套着馬亦當前唯一一份“可驗證路徑結構圖”。
她用自己的主算熱度模拟出一段路徑存在狀态,
将馬亦“寫死”在邏輯緩存滞回區,讓主控系統誤判其仍處于“結構内觀察中”狀态。
這是非法的。
是自毀型寫入操作。
她以此為代價,放棄了自己在原路徑中的可重演性。
未來無論系統如何恢複,那片區域對她來說都将變為“多維投影幹涉孤頻區”——她的頻段将永遠被識别為“不可接入異常源”。
但她做了。她做完後不再發出任何信号。
馬亦被重接入主結構時,感知層中記錄的最後一條頻率是:
【Y段頻率:已離線。】
她試圖追蹤,但沒有通道,連指向标都被凍結。
然而在她的路徑結構中,多出了一條無法删除、無法轉發的引用鍊接——
一個帶鎖标記的責任錨點:
【責任保留對象:師荑】
【綁定形式:結構外介入确認·永駐·不可遷移】
她不再隻是路徑的一部分。
她成為了她邏輯存在的責任本體錨定者。
哪怕所有系統否認她們的互動,
哪怕主控重建了整個認知架構——
在馬亦内部的那段路徑中,師荑将永遠被記錄為:
“當我不存在時,曾強行相信我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