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某高校内曾流傳着一句話。
最頂級玉石的光彩都比不上醫學院的李淨。
他還在學校時,盡管露面次數少,可每次出場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李淨生得好,眉目溫和,看見他,總是叫人恍惚。
那雙杏眼在表達它的主人是溫柔的、包容的。
喝醉的男人在喋喋不休,向李淨吹噓自己年輕時的生活,盡管他們正坐在狹小逼仄的房間中。
李淨是昏暗中很醒目很溫潤的一抹白。
他被男人拉着衣角,走不開。隻能聽着男人絮絮叨叨,男人說着說着又開始罵,聲音很大,“你為什麼反悔!狗x養的,沒信用!”
男人姓夏,是他的親生父親。多年前,可能是護士的疏忽,他錯誤被當成李家孩子。
罵着罵着,男人可能實在抵不過醉意,歪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手機有人發來消息,李淨聽到了提示音。他停下擦拭親生父親的嘔吐物的工作。喝醉的男人仰面在沙發上,鼾聲在房間裡回蕩。
李淨洗了手,拿過手機,備注為趙易然的人發來消息,[李淨,我真是瘋了才會相信你。][就算你選擇離開李家,但李叔叔和阿姨對你二十一年的撫育之恩卻不假。你答應了叔叔阿姨要給小潤捐獻骨髓,為什麼又後悔。]
他垂眸,看向地面,略蒼白的唇無奈下彎。喉間一股癢意襲來,李淨手輕握,放在唇邊,咳了兩聲。放下手,蒼白的的食指側邊赫然被血迹染紅。
門把手轉動,卷發紅唇的女人進門,盡管已經将近五十,細看仍能見出幾分年輕時的風韻。
她小心将與周邊環境格格不入的一隻鮮亮LV包放到櫃子上,看見打鼾的男人,皺眉,又若有若無掃過李淨,“老的不是東西,小的也不是東西。”
李淨并不準備稱呼眼前女人媽媽,正如他也不稱呼喝醉的那人是父親,他來到這個地方也不過兩個月。
半年前,李淨被發現不是李家親生骨肉。三個月前,他離開李家。
“你好歹在李家過了二十年富裕生活,就算換成錢,買你些骨髓也是綽綽有餘。我怎麼能生出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格外引人注意,女人斜了李淨一眼,暗罵這小子讓她的五十萬泡了湯。
是的,李家老夫人允諾過,等到李淨做完骨髓移植手術後,給予五十萬報酬。
李淨感有些頭暈,身形踉跄了一下。見狀,女人譏笑,“裝什麼,這兒又沒有夏潤,你也不能再次栽贓人家。”說罷,她徑直走進卧室。
李淨垂眸,手指抓在沙發靠背,緩了一會兒,終于穩住身形。
他在心中算了下賬戶餘額。
他沒帶走李家一分錢。
擦掉手上的血迹,李淨拎起挂在門後的衣服,從兜裡掏出一盒止痛藥。他垂眸,數了幾顆,沒就水,直接咽了下去。
李淨扭開把手,走出門。兼職的酒吧認識的朋友有急事,需要他幫忙頂一下。
Midnight Haven是A城著名會所,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單年租金就足以買下兩架灣流G800。
夜幕低垂,可此處卻是燈火輝煌,仿佛能将半邊天都映亮。名流新貴,揮金如土。
李淨穿着合身的工作服,拿着pad給客人點單。
昏暗的空間燈光流轉,時而勾勒出他清晰的輪廓映出那驚人的蒼白,時而又将那張好顔色隐入黑暗。
好不容易将客人搭在他袖口的手松開,李淨回到服務生休息室,摘下被别在他衣襟的一朵鮮紅玫瑰,準備喝口水,卻聽到了主管的訓斥聲。
“他是你能攀的嗎?”主管神色嚴厲,“去結算一下工資。”
被訓斥的人聲音有些低,還在努力争取,“很抱歉,但是,不要辭退我,好不好。我以後可以不去三層,二層...”他猶豫了一下,“一層也可以。”
Midnight Haven分三層,層數越高,客人身份和消費水平也增高。三層采取會員準入機制,隻能由老會員引入或單筆刷滿五千萬。
相應的,三層是服務生工資最高的一層。不提工資,單提成、小費就令人瞠目結舌。
主管沒有理會他,揮了揮手。
見狀,被訓斥的服務生抿唇,低着頭,可能因為抽泣,氣息不穩。他匆匆逃離,肩膀擦過了李淨的身體。
主管正要打電話找輪班的服務生來填場,一擡頭,看見了李淨。
他眼睛一亮,主管已年逾四十,因工作性質見過各種明星網紅,但李淨的相貌氣質令他印象深刻。“李淨,你怎麼來夜場了?”
盡管是個會所,但這裡的服務生卻也是精挑細選,甚至需要二面、三面。李淨來面試時,恰好是這個主管在。
面試成功後,主管想要留李淨做夜場,李淨拒絕了。雖然夜場賺錢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晚上,他更難受。
李淨将目光放在主管臉上,他的睫毛很長,擡眼時,眼珠顯露出來,像顆被溫水氤氲過的昂貴黑寶石,濕泠泠的。“我來替班。”
“你去一下三層,好不好?”主管詢問,“給你開十萬。”
李淨知道三層的規矩,在一層,服務生可以拒絕客人的過分要求,但在三層,服務生與客人擁抱、接吻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至于上床,雖然講的是你情我願,但幾乎沒人拒絕。
三層客人的身份與财富,是戰無不勝的利器,令許多人趨之若鹜。
李淨不準備答應,他需要攢的錢不多,夠他去南極,看看企鵝,看看極光。
然後,死在那裡,就可以了。
他搖頭,止痛藥似乎要開始失效了,胃部有些隐隐作痛。
主管也沒為難他,正要繼續呼人,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李淨給了主管一個抱歉眼神,走到房角,接起電話。
“小淨哥,奶奶騎着電動車把人家的車撞了。”沙啞的少年音響起,帶着些難為情的着急,“你能不能幫我一下,不賠錢,不放人了。”
少年叫林初,口中的奶奶是曾經照顧過李淨的阿姨。林初比李淨小四歲,小時,李淨容易過敏,被林奶奶帶回鄉下住了一陣,也因此和林初建立了似兄非長的朋友關系。
林奶奶自從李淨去國外讀大學後就離職了,因此還不知道李淨已經被趕出李家的事。
“不要慌,”李淨盡管也着急,但還是努力讓聲音平穩,“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