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李淨過得很開心。
冬季天短,不過五點多,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城市又亮起一片繁華燈光,溫暖的,像一團團暖色的火。
裴聽寂開車,偶爾會看一眼低頭摸狗的李淨。他笑了聲,問,“起個名字?”
李淨攏了攏包裹住小狗的圍巾,擡眼時,眼底全是細碎的燈光,“我想不到,你來。”
車子在紅燈前緩慢停下,"Jackpot?"
李淨失笑,“它不是頭獎。”邊說,他邊用手指捏了捏小狗的後頸,“頭獎是那條金項鍊。”
裴聽寂再次發動車輛,引擎輕微振動,聲音很認真,“被你選中,就是頭獎。”
他們回了家。
裴聽寂将狗交給管家,對李淨說,“先讓他去做清潔和檢查身體,确認完全健康後再和Lucky接觸。”
李淨點點頭。
兩人洗完澡,換了衣服,開始吃晚飯。
阿姨掐着點煮好的湯圓在瓷碗中微微晃動,個個圓圓胖胖。此刻正是溫熱的,李淨咬破糯米外皮,甜蜜的餡料溢了出來,粘稠的糖漿粘在他嘴角。
裴聽寂笑了笑,手指自然撫上唇邊,随意用手指擦去。他的指腹是溫熱的,壓在李淨皮膚上,激起癢意。
直到李淨咽下整個湯圓,他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對。
他竟然沒有躲開。
那年,和趙易然戀愛時。一次,趙易然也是這樣,要抹去他唇角的巧克力碎屑。
那時,他怎麼做的呢?他覺得這樣做很髒,于是微微偏頭,抽了一張紙巾,自己擦去。
“怎麼了?”裴聽寂收回手,但扔保持着靠近的姿勢,目光落在他微微失神的臉上,“在想什麼呢?”
李淨回過神,搖搖頭,剛想說沒什麼,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連續振動了四五下,像是某種不詳的征兆。
他拿起手機,解鎖,幾條消息映入眼中。
是上次和他一起吃飯的高中朋友發來的,這位朋友叫孫起。
孫起:[轉發視頻鍊接]
孫起:我沖浪,突然看見這條視頻,這是什麼情況?
孫起:李淨,你不要慌,我相信你。
李淨心中隐約猜到了視頻内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裴聽寂感到不對,伸手拿過李淨的手機,卻被李淨制止。
李淨顫抖着,打開了那條視頻鍊接。于是整個視頻都外放出來。
視頻裡,刺目的标題——《豪門假少爺為保身份拒捐骨髓!真少爺病危垂死,奶奶含淚曝光真相!》一直被用鮮紅字體打在上方。
悲情的音樂聲裡,鏡頭先掃過夏潤,躺在醫院病房裡,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後來,白發蒼蒼的奶奶哭着對鏡頭喊,“我們家養了他二十年,供他吃穿,還送到國外讀書,他就這樣對我們!”
進度條剛過半,裴聽寂想制止李淨,但李淨很堅決地朝他搖頭,“我要看完。”
緊接着,畫面一轉,是一段監控錄像。李淨認出,是他在臨走前,對李父李母說,“骨髓我不能捐,從此我與李家無關。”
李淨點開評論區,頂端是萬贊評論。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愛上班啊:[豪門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假少爺怕真少爺繼承家産連人命都不顧了?惡心。]
一鍋開朗的關東煮:[假少爺見死不救,真少爺要是出事,他就是殺人犯。]
朱古力豆:[弱弱說一句,這真假少爺顔值都挺高,假少爺...甚至長得更好。]
發呆冠軍回複朱古力豆:[是不是有病?這時候還看臉?真少爺都快死了!]
薯條的日記:[救命,雖然但是,病弱真少爺x冷血假少爺,好帶感。别罵我,我是孤兒。]
懂個毛線:[嗑你爹呢?有些人就是搞笑,看兩個男的就要湊。]
......
微信又彈出消息,其中不乏許多李淨的朋友和曾經同學來問這件事。
李淨終于拿不穩手機,手機砸在地上,網狀紋路在玻璃屏幕上蔓延。
他卻擡頭,朝裴聽寂扯出一個蒼白無奈的笑。
裴聽寂摸了摸他的臉,“我喜歡你,無論你是什麼樣的,我都很喜歡。”他将凳子拉近,舀起湯圓,遞到李淨唇邊,“先吃飯。”
李淨機械地張口,吞咽也費勁,仿佛在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
邊喂李淨吃飯,裴聽寂邊想。這次的消息不太好壓。上次的照片可以用淫/穢/色情進行攔截,這一次,标題的煽動性以及内容戲劇性使得迅速傳播,“豪門”、“真假少爺”、“骨髓捐獻”,每一個關鍵詞都精準踩中看客的心理,兩位當事人臉部照片的完全清晰暴露也極大促進了視頻傳播。
這時,掉在地上的手機鈴聲響起。裴聽寂拿起,卻被李淨搶先一步。
“小淨,你知道你奶奶網上罵你嗎?還有那批照片又出來了。”
接下來的話,李淨一句也沒聽清。裴聽寂聽力很好,捕捉到照片兩個字,大約知道了是什麼。
他見李淨多少吃了一些,俯身,将他抱起。
裴聽寂坐在沙發上,李淨坐在他腿上,頭埋在他頸窩,一言不發。
但裴聽寂感受到,李淨攥緊了他的衣角。他靜音又看了一遍視頻,并從評論區關聯到關于那些照片的視頻。
裴聽寂點擊跳轉。臉色變得更冷。原本被他壓下去的照片果然又被翻出來了,這次或許是為了規避,碼打得嚴實。但模糊的馬賽克反而更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