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名單裡坐得很牢,高甯楓根本沒有想把他放出來的意思。
這種巨大的恐慌,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幾乎将他吞沒,上不見頂,下不見底,整個人像在深海一般,看不見任何光亮,還要忍耐着沒有氧氣的窒息和巨大壓強的折磨,痛到連牙齒都在顫栗。
姚敏然再次睜開眼,這回兩隻眼睛濕潤一片,而一絲晨曦的光亮也從透明的窗戶裡穿透進來,晃進他的眼睛裡。
他動了動,身體好一些部位都麻了,連雙膝都是緩了好一會兒才能正常行動。
他明白了,也該明白了。
高甯楓是真的不要他了。
也都是他自找的,自己作的,不怪高甯楓。
但他也不該繼續厚臉皮地賴在這了。
他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進了卧室,除了自己的證件和其他物品,身上穿的這一套,他什麼也沒帶走,隻是苦惱于暫時沒有一個落腳地。
姚敏然又打開手機,實在無奈之下,找到那個熟悉的頭像。
中午的烈陽分外刺眼,整個天兒熱騰騰的,陽光底下的物事像是被蒸化了似的,隐隐都冒着熱氣兒。
劉嘉偉看見幾乎脫相了的姚敏然時,吓了一大跳。
明明上次見時,姚敏然還面色紅潤,眼睛炯炯有神,挺有精氣神一小夥兒,這一月不到,萎靡得像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
“唉你,你這是咋了,生病了嗎?”劉嘉偉下意識地摸了摸姚敏然的額頭,觸感卻是涼得吓人。
姚敏然閉着眼感受着額頭上的熱度,像是終于拉住了一點兒依靠,扯住了劉嘉偉的袖子沒松手。
劉嘉偉歎了口氣:“來吧,你身上沒帶其他東西嗎?”
姚敏然搖搖頭,晃晃悠悠跟在劉嘉偉身後進了屋——那是劉嘉偉外婆家。
他奶那房子現在可以說很難住人,姚敏然打算着,想先借住在劉嘉偉家這,自己一點一點把房子打掃出來,再搬進去。好在劉嘉偉隻是搬了些值錢的物件走了,老木架床還留着,鋪了床褥就能睡。
劉嘉偉老早便給他弄好了,姚敏然頹然地坐在床上,一沾床就被一陣困倦感裹挾着,促使他蹬了鞋就爬躺到了床上。
劉嘉偉本來還想仔細着打聽問他是出了什麼事兒,整個人瞧着這麼狼狽,但見他滿臉疲憊,已經阖上了眼,到底沒再吵他。
他也沒走,到外屋坐到老套的純木沙發上,門口大門敞着,他低垂着眼,望着布滿金光的院落,光亮非常,盯久了,眼睛都有些花了。
姚敏然這一覺睡到了傍晚,剛好劉嘉偉買了飯回來,正打算把他叫起來吃飯,他就是這時醒的,也是巧了。
劉嘉偉買了兩份蓋飯,和以前一樣,姚敏然是肉末茄子,他是青椒肉絲,因為姚敏然不愛吃青椒,他點這個姚敏然能少吃一點他的菜,他就能從姚敏然碗裡多扒拉來一些,他從小就愛占這個便宜。
熟悉的味道鑽入鼻腔,終于喚醒了姚敏然幾近休眠的身體機能,劉嘉偉就坐他對面,這讓他平靜不少,掰了一次性筷子就開吃了。
他近乎狼吞虎咽,像是許久沒吃過飯一樣,正要把剩下的菜和米飯混勻,一雙筷子過來,夾走了他碗裡一塊茄子。
姚敏然順着筷子的主人看過去,劉嘉偉吃了他的茄子,一邊咀嚼一邊得意地沖他揚眉,隻是這一對視,兩人一起笑了出來。
好友相逢,就是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一眼,這一笑。
笑了之後,氣氛就這麼随意地自然起來。
劉嘉偉補償似的往姚敏然碗裡放了幾條肉絲:“說吧,你這是咋了,把自己弄成這樣,像那什麼,喪家之犬一樣。”
姚敏然将肉絲裹上自己碗裡的醬汁,送入了嘴裡,淡淡道:“被甩了。”
劉嘉偉一聽,就眯了眼:“不是,你談上了?什麼時候的事?操,我還記得你小子以前那死出,哈哈,女人隻會影響你拔刀的速度。咋,現在不影響了?”他笑了兩聲,“怎麼被甩的,你做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了?”
姚敏然先是輕輕揚了嘴角,又垂下眼:“我沒做,就是他誤會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他就摔門走了,把我拉黑了,唉,也是我有病,不怪他。”
劉嘉偉笑笑:“女生嘛,都這樣,你讓她冷靜兩天啥的,就把你放出來了。不過她長得咋樣啊?好看嗎?有照片嗎我看看?”
姚敏然輕笑着搖頭,但沖着劉嘉偉眼裡的神采飛揚,他還是歪頭仔細想了想,其實挺順眼的,就是瞪人的時候看着很兇,他折中了一下,對劉嘉偉笑道:“還行,就是沒有曉蘭漂亮。”
劉嘉偉眼裡的神采立刻褪去了。
他僵着神情,嗫嚅嘴唇,緩了半天,才磕巴道:“哈,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