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停了,陸時站在屋檐下,心不在焉地看着灰蒙蒙的天色,黯然傷神。
大巫的話仿佛還萦繞在耳邊。
是因為情蠱作祟,所以他會對姜祈念念不忘。
甚至會在未來的日子,受蠱蟲蠱惑,愛上姜祈。
一滴雨水濺落在陸時的臉上,冰冷的觸感讓他回過神來,長舒了一口氣。
陸時茫然地看着前方泥濘不堪的路,如果把他對姜祈的感覺歸咎于情蠱,好像一切都變得合理了。
他不會莫名其妙愛上一個陌生的男人,尤其是把他關在夢境裡好幾年的男人。
但他仍然被姜祈蠱惑。
大巫說是因為情蠱令他惑亂心志,他會淪陷在虛無缥缈的愛情裡,渴望與姜祈共度一生。
可他心裡隐隐約約有另外的答案,告訴他,并不完全是這樣的。
他對姜祈,并不全然是因為中了情蠱。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心事重重。
柯恒他們幾個隻知道陸時失眠的情況很嚴重,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
小胖還掀起陸時的褲腿看過,小聲嘀咕:“沒理由啊,我還記得那天是夏安告訴我說你被山螞蝗咬到了,然後小叔讓我拿來鹽巴灑在山螞蝗身上,我還記得用了差不多半包鹽,那隻山螞蟥才肯松口,山螞蟥這件事你們應該都記得才對,總不能是我記錯了吧?”
夏安點點頭:“我也記得當時陸時的臉看上去很蒼白,我以為他是累了,沒想到是被山螞蝗咬了,我也記得很清楚,因為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東西,我還拍下來發了朋友圈。”
說着夏安還從褲兜裡翻出手機給他們看了那條朋友圈,下面還有他們的點贊和其他朋友們的評論。
小雨蹙着眉頭,問了與張哥同樣問過的問題:“我也記得山螞蝗咬了小陸腿上一個小洞,就算是再好的藥,也不可能一個星期之内就恢複如初吧?”
陸時腿上除了那枚蝴蝶印記之外,沒有任何傷口。
陸時輕歎一口氣:“其實那道傷口在當天晚上就已經不見了,隻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們解釋,所以隐瞞了這件事。”
還有腳踝扭傷這件事,隻是扭傷這件事,他們都不知道,所以陸時也沒想過拿出來說。
像山螞蟥這件事是因為有他們見證,所以比較真實。
張哥看向陸時,思緒紛繁雜亂,說道:“是那個叫姜祈做的嗎?他竟然有這樣能力?”
陸時想起在夢境裡,姜祈親吻他小腿的那一幕,悄悄紅了耳朵,磕磕巴巴地說了句:“應、應該是吧。”
張哥看着微紅的耳尖,抿了抿唇:“你第一次跟他見面,他就給你下了情蠱,絕非是什麼善良之輩,還是遠離這種人比較好。”
陸時不知道說什麼,隻好選擇沉默。
他對姜祈的感情很複雜,有恐懼,有怨恨,有感恩,有好奇,有懷疑,甚至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依賴感。
一時半會說不清。
夏安拍了拍陸時的肩膀,說道:“我說什麼來着,前兩天我才跟你說那個叫姜祈的接近你肯定是不懷好意,沒想到他真的給你下蠱了。”
柯恒不解道:“那個姜祈到底是什麼人啊?”
小雨:“我們現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先找到這個姜祈,讓他給小陸把情蠱解了,我們再想辦法回家,不然即使找到回家的辦法,這情蠱不解,小陸也走不了。”
小胖看了一眼陸時,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說道:“關鍵是,姜祈為什麼要給小陸下蠱啊,如果是其他蠱也就算了,怎麼偏偏是情蠱……”
話音落下的瞬間,其他人眼裡瞬間燃起了八卦。
夏安:“所以我們走散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柯恒調侃道:“這還用問嗎,肯定是那人貪圖咱們小陸的美色。”
小雨好奇地開口:“那個人給你送香囊或者銀飾了嗎?”
陸時不解道:“什麼?”
張哥:“小雨說的是我們苗族這裡的一種習俗,當苗女若是遇上喜歡的男子會将親手縫制的香囊送給男子,若是男子接受了香囊就代表着他接受了女子的情意。若是男子想要追求心愛的女子會贈送對方銀手镯、項圈、梳子等等,代表着男子對女子的承諾,相守一生。”
就像柯恒來九黎部落的第一天,就有苗女對他示好,想要贈送他香囊。
柯恒聽不懂對方說的苗語,以為隻是普通的一個香囊,見推脫不掉打算收下時,幸好小胖阻止了他。
若是他接受了香囊,代表他接受了苗女的情意,恐怕他會被留在部落裡,再也沒辦法出去了。
陸時聽後搖了搖頭:“沒有,他并沒有送我什麼東西。”
張哥忽然開口:“情蠱發作時,會渾身燥熱難耐,像被銀針紮心,疼痛感會随着時間遞增,直到見到下蠱人為止,一旦沾上情蠱,就如同被對方操控,難以脫身。”
小雨深吸一口氣,驚恐道:“聽起來更像是一種邪術,隻遇見過一面的陌生人給你下了情蠱,讓你無法自拔、無可救藥地愛上他,簡直是讓人毛骨悚然。”
柯恒臉色一白,說道:“别忘了我們現在就在人人都會下蠱的九黎部落,一不小心可能就着了别人的道。”
小雨難受地捂着臉,哽咽道:“而且大巫很有可能跟他們是一夥的,我們會不會永遠被留在部落裡,再也回不去了?”
周遭陷入了一片沉默。
夏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安撫道:“我們不要往壞的方向想。”
小雨眼眶紅紅的,帶着濃濃的鼻音,說道:“可我們已經困在這裡好幾天了,大巫也跟酋長交涉過,他不願意讓我們離開的話,我們怎麼可以出去,而且這裡的苗人還會用那種小蟲子給我們下蠱,一想到那些小蟲子在我們體内爬來爬去,我就渾身難受。”
陸時:“……”
他原本覺得就算被下了蠱,就算被困在部落裡,隻要找到姜祈,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
但小雨的這一番話讓讨厭一切軟體生物的陸時開始覺得不舒服了,一想到那條蠱蟲在他身上穿來穿去,他全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夏安感覺到陸時的臉色不對勁,連忙問道:“怎麼了陸時?你感覺疼嗎?”
“疼?”小雨的哭聲戛然而止,湊到陸時面前,擔憂地看着他,說道:“怎麼了?是那條蠱蟲在咬你嗎?”
柯恒咽了下口水,艱澀地開口:“它在啃你的身體?!會不會鑽進大腦裡面?像那種吸食腦髓的小蟲子,在腦袋裡爬來爬去?”
小胖不确定地開口:“它會長大嗎?如果能不知不覺下蠱到身體裡面,應該隻有很小一條吧?”
他在很小的時候見過蠱蟲,記憶中的蠱蟲像米粒般大小,呈淡棕色,但他聽奶奶說過,蠱蟲有各種各樣的形狀,也有不同的顔色,哪怕是同一種蠱,也是不一樣的。
柯恒猶豫地開口:“那萬一它吸食了小陸的血肉開始長大呢?”
陸時連忙喊停:“等等,都别說了。”
夏安:“怎麼了?哪裡痛嗎?要不讓大巫給你開點止痛藥?”
柯恒突然雙眼一亮,提議:“不如讓大巫開點驅蟲藥吧?像我們小時候那樣,把蠱蟲拉出來?”
陸時一時間不知道該感慨他成功讓沉重的話題轉移了,還是選擇繼續跟他們讨論在他體内遊蕩的蠱蟲。
看着興緻勃勃在讨論蠱蟲的衆人,陸時無奈地開口:“我不疼,也不難受,蠱蟲在我體内也沒什麼感覺,不如我們還是想辦法怎麼找到姜祈吧?”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姜祈确實是九黎部落的原住民,可是他的去向很神秘,至少大巫也不清楚他的下落,而且大巫對姜祈的出現給陸時有種奇怪的感覺,甚至是恐懼。
姜祈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而且大巫應該知道關于姜祈的秘密,但他不願多說,好像在避諱些什麼,甚至不希望他們在九黎部落提起有關姜祈的一切。
換個角度來看,姜祈在九黎部落并不是什麼秘密,或許知道姜祈的人并不少。
但從大巫的态度上來看,姜祈是九黎部落不願提起的人。
難道姜祈被部落驅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