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知目光打量着那老嬷嬷，她年紀雖大，可是周身氣度卻是不凡，比楊嬷嬷這浸淫後宅多年的人看起來還要穩當。

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一根都沒有亂。盤了個發髻，上面簪了兩根素銀簪子。

衣着也很樸素，可上面連個褶都沒有。

她和楊嬷嬷走進院子裡的時候，陸微知就注意到了她，舉手投足間，比六姐姐這個世家出來的貴女還有儀态。

仿佛她不是什麼老嬷嬷，是個上了年紀的當家主母。

“這是宮裡出來的教引嬷嬷，田嬷嬷。”楊嬷嬷說道。

陸微知上前一步，對着田嬷嬷道，“見過田嬷嬷。”

田嬷嬷是宮裡的老人了，年紀大了，得皇後殿下開恩，賞了她一些金銀，準她出宮養老。

可田嬷嬷早沒了家人，據說以前伺候過先帝義女傾城公主，從宮裡出來後，不少世家貴族會請她去教導家中女兒禮儀規矩。

按理說，那些貴女的禮，田嬷嬷也是受得起的。

可不知怎的，陸微知見禮的時候，田嬷嬷卻是不着痕迹的避開了，目光在她臉上打量了一番，這才沉聲開口。

“娘子方才在樹上做什麼？”

被田嬷嬷一問，陸微知有些心虛，眼睛往樹上瞅了一下，又轉了回來，面不改色道，“方才樹上有隻雀兒掉了下來，我将它送回家去了。”

楊嬷嬷立刻笑道，“八娘子心善，隻是日後切莫自己去做，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了，可千萬不能做這種險事。若是磕了碰了，老夫人可得心疼了。”

“我記住了，往後不會了。”陸微知認真點頭。

隻是那田嬷嬷不知怎麼回事，盯着她看了許久，那眼神仿佛知道陸微知在胡扯一般，令她更加心虛了。

可是她要說自己方才是在掏鳥蛋，怕是楊嬷嬷要接受不了了，到時候祖母和大伯母，肯定得知曉。

都好難啊。

她進了屋，田嬷嬷也跟了進去。

楊嬷嬷說了一下陸微知的情況，畢竟她是代表老夫人來的。

倒是田嬷嬷就把她給打發走了。

就連銀丹和抱柯都被打發出去了。

屋内隻剩下陸微知還有田嬷嬷。

陸微知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隻是那田嬷嬷總是瞧着她的臉，不知道在看什麼，看了半晌，還問了她一些問題。

譬如她多大了，生辰是哪一日。

陸微知有些莫名，不過聽祖母說，這位老嬷嬷很厲害的，京中有很多人家都搶着請她去給家裡的女兒教導啟蒙。

能把她請來，大伯母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想來這些都是那些貴女要走的流程，陸微知便都一一作答了。

聽說她是在庭州出生的時候，田嬷嬷卻是輕歎了一口氣，看起來好像很失望似的。

陸微知回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沒有覺得哪裡有問題，不知道這嬷嬷隻歎氣又不指出她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她不說，自己怎麼知道哪裡說得不對。

可接下來，田嬷嬷卻又不問那些問題了，詢問她可曾識字，又讀過什麼書，考教了一番她的課業。

又讓她寫幾個字來瞧瞧。

世家貴女，不僅儀态很重要，也要寫得一手好字。

往後肯定是要嫁給人家做正頭娘子的，還得學會掌家。

陸家八娘自小生活在邊境，從未接觸過這些，還有的學呢。

功課便免了，如今十七了再學習吟詩作對，怕是也比不過那些從小學習的郎君和小娘子們。

不過這一手字寫得确實漂亮，筆畫之間蘊有風骨，田嬷嬷瞧了半天，确實挑剔不出什麼問題，隻是隐約覺得行筆之間有些熟悉，總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看着陸微知的側顔，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個身影，可是那人的字迹她印象深刻，不是這般。

把自己熟知的幾個人的字迹都回想了一遍，卻也都對不上。

田嬷嬷甚至都覺得，會不會是自己記錯了。

不過陸家八娘這個模樣，一看就是被家裡寵着長大的。

她在宮中伺候貴人，得皇後殿下開恩離宮養老，又被世家請去做教引嬷嬷，什麼後宅陰私沒見過。

陸八娘這蒼白的面色，一看就是用什麼塗上去的。

這東西雖做得精緻，可在田嬷嬷看來，也隻是一般。

聖人不看重女色，後宮嫔妃不多，可不代表那些人不會争寵，那用得東西才叫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