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做噩夢了嗎?”抱柯聲音給屋子裡響起。
陸微知輕應了一聲,聽到黑暗中穿來輕微的響動,沒一會兒有人過來,掀開被子,躺在了她身邊,将她抱進了懷裡。
安撫道,“沒事,别怕,都過去了。”
聽着抱柯的聲音,陸微知鼻子有點發酸,她聲音沉悶道,“我沒事了。”
抱柯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躺在她身邊。
陸微知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快要淡忘的記憶,在來了上京之後,又都浮現了出來。
許久,她開口道,“他曾說過的,他是上京人。”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的躺在路邊,半死不活的模樣,陸微知路過将他救了回去。
他醒來後,一直沒說那日他怎麼會傷成那樣,後來便入了阿耶麾下做了個小兵。
再後來聽到他的消息,是他帶着五十輕騎直搗敵營,回來的時候,馬鞍上挂着敵方将領的首級。
他跳下馬,對着阿耶拱手道,“都護,末将幸不辱命。”
他擡頭的時候,目光和她對上了。
那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再後來,阿耶賞識他,将他帶在身邊,他們來往便密切了一些。
陸微知那時候沒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庭州也有女兵,為阿娘統轄。當時她謊稱自己是阿娘趙将軍麾下女兵,庭州男女皆兵,他也并未生疑。
他始終不願意提起自己當初受傷的事情,還是後來他們之間熟絡了之後,他會說一些自己家中的事情,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受了很大打擊,從此常伴便入了道觀潛心修行。
家裡叔伯不喜他,隻有年邁的祖父祖母護着他。
他說,等打完仗,他就給祖父寫信,要娶她為妻。
他還說,上京很繁華,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往後會帶她到上京,帶她去見他的祖父祖母。
可她如今已經到了上京了。
陸微知絮絮叨叨的說着,哭着哭着,在那爐子裡的安神香的作用下,竟也睡了過去。
沒有再做噩夢,隻是睡得也不大安穩。
等醒來時,身旁早就沒了抱柯的身影。
坐起身的時候,銀丹端着水盆進來了。
陸微知的臉色很差,反而要用脂粉遮一遮眼下的青黑。
田嬷嬷過來的時候,掃了一眼陸微知的臉色,眉頭皺了起來。
隻是陸家娘子這臉色,實在是不好看。
康王妃的賞花宴,按理來說,不該是這副模樣的。
昨日也沒聽說鬧出什麼動靜了,倒是榮陽縣主挑中了個心儀的郎君,兩家皆有意願,聽說正在準備合庚貼,這也不算什麼稀罕事。
與陸家娘子,更是扯不上什麼牽連。
心裡有疑慮,到底還是按壓了下去。
不該問的,她不會多問的。
隻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行了。
陸微知待在後院,六娘和十娘偶爾會過來看看她。
還有那位在國子監求學的堂哥,時隔多日,也終于是見到人了。
他與陸晔堂哥有七分相似,隻是人更清瘦些。
大伯母看着他,唉聲歎氣的,“國子監吃得不好,也不讓帶人伺候,苦了我兒了。”
陸晖堂弟心态倒是好,“求學都是這般的,聽十妹妹說八姐姐回來了,還說她長得跟天仙兒一樣,人在哪兒呢?”
見他這般沒心沒肺的模樣,王允詞心裡的擔憂也消散了不少。
每回國子監休沐的時候,家裡都會備些好吃的,就為了給他補補。
這回沒先囔囔着要吃飯,也是稀奇。
老夫人笑道,“已經讓人去請了,你八姐姐近日都在跟着田嬷嬷學規矩呢。”
等陸微知到的時候,人還沒過來,離得老遠便看到有個婀娜身影走了過來。
陸晖看了過去,他聽着十妹把這位八姐姐的容貌吹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心裡還很是不在意。
國子監裡大多是些世家子弟,父母也都在朝為官,大家都有姐妹,其中幾個尤其愛吹牛,說家中姐妹如何如何漂亮的。
待陸微知走近了,陸晖都看直了眼,他覺得十妹說得不對,八姐姐簡直美若天仙啊。
發飾不多,可是她的容貌根本就不需要那些襯托。
男女大防沒那麼嚴,去同窗家中做客的時候,也曾見過他們的姐妹,好看是好看,可沒有一個如同八姐姐這般好看的。
陸晖咧嘴笑道,王允詞拍了他一下。
“陸晖見過八姐姐。”陸晖回神,連忙見禮。
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往後他也能跟同窗說,自己有個美若天仙的姐姐了。
比起大堂哥,陸晖堂弟看着便沒那麼沉穩了。
王允詞也笑道,“你們幼時見過的,妱妱可還記得?”
陸微知看向陸晖,見他也笑着看向自己,腦海裡不由想起了十二歲那年,随着阿耶阿娘到上京時見到的那個小娃娃,長得白白胖胖的,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笑起來可甜了,卻格外的喜歡她,她走到哪兒,那小娃娃便邁着小短腿跟到哪裡。
嘴裡還一直喊着,“姐姐,好看。”
她跟着阿耶阿娘走的時候,除了十娘,就屬他哭得最慘。
提起往事,陸晖羞得白淨的臉皮都紅了,那個時候的時候,隐約有點兒印象,可都是小時候的糗事,被阿娘點出來,在堂姐跟前,總覺得沒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