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擡頭看向陸微知,“你就是那位陸家八娘?”
“正是。”陸微知應道。
長慶帝盯着陸微知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過來坐着吧,你那丫鬟長得什麼模樣,我讓人幫你去尋。”
曹恩會意,立馬上前詢問了陸微知她口中的丫鬟的模樣,然後才朝着陸微知來的方向尋了過去。
自然不是他一個人去的,隻是遠離了陸微知,才敢把藏在暗處了暗衛喊了幾個出來。
陸微知站在那裡,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覺得這位老人家人還怪好的,誤闖他家中,不僅沒有怪罪她,竟然還主動幫她尋人。
陸微知又向老人家道了謝。
“這不是我家。”老人家開口說道。
陸微知詫異的看向那老人家,内心十分的震驚。
不是他家,他卻悠閑的像在自己家一般。
總不能跟他一樣,也是偷偷進來的吧?
老人家不知道陸微知内心所想,又看向陸微知,“别一口一個老人家的,看你年歲比我那孫兒還小,叫我一聲阿翁吧,這老人家喊得,憑白感覺老了幾歲。”
“阿翁。”陸微知客氣道。
心道這老人家還真是不服老。
正說着,有魚兒上鈎了。
“好大一條魚。”将魚拖上來之後,老人家更開心了。
“這池塘裡的魚都成精似的,好幾年都釣不上來,你一來,就有蠢魚上鈎了。”
陸微知也跟着笑,心道這老人家挺過分的,釣魚就釣魚,還罵魚蠢。
不過她還真沒釣過魚,庭州多風沙,像這般悠哉悠哉的釣魚,還真沒見過。
她尋了個地方坐下,托着下巴瞅着那魚竿。
老人家将那大魚取下,挂上魚食,又将杆子甩了下去。
吩咐完暗衛去找人的曹管事回來了,見狀想幫忙,卻被老人家瞪了回去。
還是個喜歡自己動手的老人家。
陸微知等得無聊,左右看了看,看到池塘對面有個秋千。
看起來有些年頭,卻不知道為何,看到那秋千,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坐過那個秋千。
恍惚間還瞧見了一堆人看着自己蕩秋千。
陸微知笑了起來,約摸是自己想念庭州家中的秋千,那是阿耶阿娘親手給她紮得秋千。
等得實在是太無聊了,銀丹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陸微知沒話找話道,“怎麼才能看出魚有沒有咬鈎?”
“這簡單,魚咬鈎了,手握在杆子上會有感覺,再不然,經驗豐富的話,也能察覺道。”
陸微知不懂,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釣魚是個很枯燥的事情,身邊的老人家卻不覺得釣魚枯燥,許是她起了話頭,他說起話來甚至還有些喋喋不休。
嘴巴很能說,比銀丹還能說。
不過這老人家人真的很好,誇她長得漂亮不說,還誇他阿耶阿娘也很不錯。
但偶爾也很暴躁,還說他最近遇到了一群豬,看着就心煩,還說過年殺豬的時候,就該把那群豬也拖出去殺了。
陸微知有些不解,“這上京還有人家養豬呢?”
老人家撇嘴哼了一聲,“多的人家裡有豬呢,不是豬也是長着豬腦袋。”
陸微知感覺有些不對,好像他罵得不是豬,是人。
沒等她細想,那老人家斜了她一眼,詢問問她年歲幾何,又問一些有關于她阿耶阿娘的事情。
又問她緣何上京。
聽老人家一口一個陸家二小子,好似與她阿耶十分熟稔,想來是熟人,陸微知便撿着能說的說了。
至于為何上京,那自然是上京來選個夫婿嫁了的。
自那人死了後,陸微知病了好長一段時間,整日郁郁寡歡,阿娘看在眼裡,疼她在心裡。
眼看着最近好一些,和阿耶一人一封信寄到了上京。
阿耶的信是給大伯父的,阿娘的信是給大伯母的。
原本阿娘是覺得,男人嘛,那自然是要挑個合自己心意的,庭州節度使這個官不小了,至少在庭州,沒人敢欺負她閨女。
要是實在遇不到,家裡也養得起,庭州這地方沒有那麼多規矩,她就這麼一個閨女,哪怕一輩子不嫁,他們也養着。
誰知道會有這樣的變故呢。
那一夜的變故,是庭州所有人的噩夢。
沒多久陸微知就啟程來上京了。
阿娘覺得,上京的人心眼子雖然多,可好兒郎卻還是有的挑的,就指望她挑出一個,忘了那人,便不會如此痛苦了。
“那有合心意的兒郎嗎?”老人家打量了一番陸微知問道。
“沒有。”
“我有個孫兒,除了年紀稍微大了一些,其他方面都很不錯,能文能武,模樣還俊俏,身邊也沒什麼女人,你覺得如何?”
曹内侍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愣是假裝自己不存在。
陸微知詫異的看着老人家,沒回應這個話題。
年紀大還娶不到媳婦兒,指定什麼地方有毛病。
陸微知岔開話題,看向那老人家,“您跟我阿耶很熟嗎?”
“不是很熟,他未去庭州的時候,見過幾面,是很俊朗的小郎君。”
陸微知搖了搖頭,“現在不俊了,風沙刮臉,皮膚糙了許多,阿耶說,他這樣更有男子氣概了。”
長慶帝瞅了一眼陸微知,心道風沙确實大,把好好的一個女兒家的皮膚都吹得又黑又黃。
模樣挺周正的,隻是長得有些黑了,在上京養一養,應當能養回來。
哪家貴女不是生得白淨的。
“阿翁,您吃糖嗎?”怕老人家再提起他那好孫兒,陸微知連忙從荷包裡拿出幾顆糖遞給那個阿翁。
這還是銀丹放進去的。
遞出去的時候,隐約覺得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扭頭看過去,卻什麼都沒有。
曹管事立馬伸手去接,被老人家看了一眼,又把手收了回去,隻低低的喚了一聲,“六郎,不可。”
陸微知也覺得随便給人吃東西不太妥當,素不相識的,萬一有毒呢。于是自己拿了一顆,剝去糖衣放進了嘴巴裡。
那老人家瞧了一眼,也從她手裡拿了一顆,剝了糖衣放進嘴裡。
“這糖的滋味跟上京的不一樣。”
“這是我們庭州那邊的味道。”陸微知笑道。
老人家看着手裡的魚竿,突然問道,“你阿耶,有跟你提過聖人嗎?”
“當然!”
“哦,怎麼說的?”
“英勇無雙,仁愛百姓,是難得一見的治世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