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靖嶼突然停在大殿中央,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引路的小太監察覺到不對勁,回頭見他站在那裡不動,連忙小聲提醒道,“郡王。”
燕靖嶼回神,神色凝重的跟着小太監繼續往前走,直到台階前才停下來。
這下他看得更清楚了。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眼睛,直直看了過去。
袖中的手都在抖,與她目光接觸的那一刹那,他分明也看到了她眼中的震驚。
燕靖嶼想起,原本打算打完那一仗便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再回來禀明阿翁娶她為妻的。
她并不知曉他的身份。
看到妱妱這般震驚,倒也無可厚非。
他的内心也同樣不平靜。
已經亡故的心上人,居然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了他面前。
燕靖嶼如今腦子混亂的厲害,竟然忘了自己是來為皇祖母賀壽的。
皇後瞅了一眼自家的孫兒,再看着旁邊為自己打扇子的陸微知,那手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二人保不齊是一見傾心了。
皇後将燕靖嶼喚回了神。
燕靖嶼這才捧着錦盒,原本準備好要說的一大段賀詞,這會兒裡腦子卻亂得很,哪裡還記得自己要說什麼。
遂彎腰行禮,簡潔明了道,“孫兒恭賀皇祖母生辰,祝皇祖母福壽綿長,身體安康。”
衆人面色各異,誰能想到這賀詞,竟然與那陸八娘說得一樣。
真是湊了巧了。
陸微知一隻手拿着扇子,另一隻手裡還拿着方才皇後遞給她的核桃糕,看到燕靖嶼的那一瞬間,失手将核桃糕給捏成了碎屑。
回過神之後,連忙将核桃糕握在手心,可還是有一些落在了裙擺上。
離她不遠的那個男子,與她記憶裡的人很像,可是仔細一看,又不太像。
而且,姓名也不對。
臨淮郡王名諱燕靖嶼。
可那人分明是姓傅。
陸微知别開目光,不願再去看他。
郡王許是……許是傅煊的親戚,可能是他的堂表兄弟,也有可能是家裡其他親戚,總歸二人是有聯系的,不然為何會長得如此像。
皇後瞧了瞧自己的孫兒,又瞧了瞧坐在她身旁的陸微知。
看孫兒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原以為是被這陸家八娘的模樣給迷了眼,可是看陸八娘的神色,這二人分明早就相識。
想到自家孫兒先前去過庭州,這陸家八娘子恰好又是從庭州來的,要是認識,倒也不足為奇。
想起之前孫兒回來後經常恍惚的模樣,有些事情,她也聽陛下提起過。
所以這二人,定然是認識的。
如今殿内安靜的很,好些人隻看到了燕靖嶼的失神,倒是沒注意陸微知的異樣,畢竟不好往皇後那裡瞧。
皇後殿下笑道,“快過來,讓祖母瞧瞧。”
燕靖嶼緩步上了台階。
他始終覺得,眼前就像是一場夢。
像是他期盼了許久,她終于舍得來他的夢裡見他一面了。
妱妱啊妱妱,你怎麼就這麼狠心,直到今日才來他的夢裡。
打扮的這般好看,他方才顯些就沒認出來。
可是轉念一想,他的妱妱,本就生的好看。
理應如此。
燕靖嶼坐在皇後另外一側,隻要側過臉,便能看到陸微知的模樣。
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和妱妱說了。
想問問她是如何死而複生的。
也想問問她,現下為何對他态度如此冷淡。
可到最後,覺得那些都是虛的,他心中隻剩下慶幸。
幸好,幸好她還活着。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以後有時候可以慢慢說。
她要是不想說也行,随她高興。
比起燕靖嶼慢慢揚起的嘴角,陸微知卻是十分的緊張。
手心裡都出了汗,捏着的核桃糕被她用手絹包了起來。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不斷的否決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死而複生是好事,可傅煊和臨淮郡王身份卻是天差地别。
好端端一個郡王,總不能跑到庭州去吧。
定然是她認錯了人。
好在有宮人過來說道,“皇後殿下,陛下請您和衆位夫人一同前往宴席。”
皇後起身的時候,陸微知伸手去扶她。
剛好燕靖嶼扶住了皇後的另外一隻手。
皇後笑着打趣道,“沒想到你二人,竟如此的默契。”
陸微知垂眸沒有說話。
燕靖嶼揚起的嘴角在看到陸微知的側臉時,又收了回去。
妱妱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是在生他的氣嗎?
氣他當初隐瞞自己的身份?
燕靖嶼拿不準主意,想着尋個機會親自問一問她,便收斂了笑容,神色恭謹的跟在了皇後身側。
陸微知原想回到祖母身邊,奈何皇後沒發話,她自然不好自己離開。
一行人到宴會廳的時候,文武百官已經到了。
各家官眷自然是去尋自己的家人,然後與他們坐在了一處。
落座之後,方才聽太監唱喏。
“皇帝陛下駕到——”
群臣立馬攜家眷叩拜,後妃也在皇後的帶領下起身,朝着聖人過來的方向半蹲下身子。
“今日皇後壽辰,不必如此多禮,快起來。”
聖人快步走來,牽起皇後的手,帶着她往主位上走過去。
陸微知聽着聖人的聲音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自然沒有忘記,在宮裡,不可直視貴人。
隻是前頭掃了一眼,聖人的容貌沒看到,倒是他旁邊的内侍的臉看得十分清楚。
她見過那人。
上回與銀丹在巷子裡走散了,那個在宅院池塘邊釣魚的老人家身邊的人。